尘嚣平（三）
在江夙出现在鬼隙中时江子鲤的崩溃每一个人都看见了，一时三人都有些沉默。半晌后沈蕴摇了摇头：“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等我安顿好了鹰院，就去把这家伙从龙玄里揪出来。”
宫梦锦笑了笑，也学着他的话道：“到时候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尽管开口。”
“有宫同修这句话就够了。”沈蕴朝她眨眨眼。
三人又聊了几句，但都很默契地没有提祝桃的任何事，随后宫梦锦被一名弟子叫走，沈蕴则和路弥远来到了已经被掩埋的鬼隙前。
沈蕴从腰上解下酒袋，自己先饮了一口，又递给路弥远饮了一口，两人看着面前的焦土，过了许久沈蕴低声说：“那个幻术真的很厉害，我在里面仿佛度过了另一个‘沈蕴’的一生。”
“我知道。”
“江夙，司君齐，沈丹成，他们就像真的曾是我的同修一样。”
“我知道。”
“几十年前的裂缝，为什么要等到几十年后才变成无法弥补的鬼隙呢，”沈蕴在问路弥远，更像是在自问，“所以我才觉得，守庭，剑圣，师尊，沈丹成前辈，祝桃先生……三十年前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不该是这样的。”
路弥远看了沈蕴一眼，他没有接话，只是将手中的酒细细一条，倾倒在了地面上，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嗯……这是我们丹成的厨师鲍爷爷酿的桃花陈酒，鲍爷爷把它当宝贝，一直藏在后山的桃树下面。他以为谁也没发现，其实师叔早就发现了。这次师叔冒着被鲍爷爷用笤帚追赶的风险特地偷了出来，还请守庭、剑圣、以及诸位牺牲的前辈们不要客气，满饮一杯。”
沈蕴在一旁听着听着，最后终于扑哧笑出了声来，他伸手用力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哪来的一杯，我就偷了这么一小袋，他们一人能喝一口就不错了！而且我还没矫情完呢你怎么就开始进行下一步了，有没有点规矩……”
路弥远的头发被沈蕴揉得乱糟糟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抿出了一个笑来，他拉住了沈蕴作乱的手，向前指去：“师叔你看。”
沈蕴侧过头去，发现在鬼隙的一片狼藉泥泞中，不知何时居然绽放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
“沈剑范归庭”这个事不用沈蕴自己宣布，他才一进门，第一个见到他的学生便已迅速将消息传遍了全庭。等到早课集合时沈蕴都吓了一跳——从没见过人员这么齐全的早课！
平时这帮小兔崽子不是男修借口头疼脑热，就是女修借口癸水月信，早晚总要逃那么几个，这会除了没归庭的那几个，鹰院的学生居然齐刷刷地站满了整个东三武场，着实令沈蕴颇为惊讶。
甚至连如今的“神州红人”柴自寒也来到了武场。
柴少主的头顶自从少了龙玄这座大山，这一个月来可以说在天贤庭里是春风得意，作威作福。他今天早课本不想来，但他又架不住之前柴成周曾对他耳提面命，要好好监视庭内动向，尤其是沈蕴等人，最后还是怵于父亲的威吓，带着他新收的一众跟班在台下吊儿郎当地来了。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想给沈蕴一个下马威，好彰显自己已不再是当年窝囊的他，于是这一堂早课上他全不服管教，沈蕴往东他命人往西，只等着看这小白脸气急败坏的模样。
然而沈蕴早在三十年前的天贤庭里已领教过比柴自寒更无耻许多倍的柴成周，早练成了无视大法，全程都把柴自寒当空气，等到早课钟声一响，沈蕴看了一眼令牌后抬脚就走，完全不给对方找茬的机会，反而把柴自寒气了个半死。
“羲夫人。”
用天贤令呼叫沈蕴的正是他的御行课老师，羲灵。沈蕴有些意外对方召唤自己的地点居然不是思邪峰的球场而是藏真塔，但他也不多问，先向她行了个礼：“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羲夫人摆手道：“你先等等，还有一个人没来。”
这会早课才结束，太极广场上多是赶往教舍上课的学生，没几个往藏真塔这边走，终于又过半刻，才从广场另一头不急不缓地走来了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在看清来人后沈蕴挑了挑眉：“我还以为您会把礼范的制服也穿上。”
燕也归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答道：“宫同修妙手巧工，早已把古板的礼范制服改成了三层绣边，薄纱暗纹的花花蝴蝶。”
沈蕴：“怎么，如果款式不那么花花蝴蝶燕仙师就穿了？”
燕也归反问：“为什么不穿？”
沈蕴：“……”
“好了，”羲夫人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没营养的谈话，“本来是应该叫梦锦来的，但她现在还在云丛那边忙着，就暂且让小燕来替她的位置。”
“要我们做什么？”沈蕴问道。
羲夫人用令牌刷开了藏真塔的大门，边走边道：“你们应该也知道，今年要举办道魔逢会了吧？”
沈蕴二人点头。
在龙染之战过后，龙域神州两界损失惨重，均需要休养生息，于是在江杳和萩律的主持下两界签立了止战之约，并封住了九幽通道以示诚意。
但纯休战似乎太闲太没事干，于是又本着争势第一比赛第二的心态，双方便提出每十年办一次修士与魔龙的清谈会，论剑谈道，权做两界的“友好交流”。
所以道魔逢会说是一场清谈会，实际上更像是两方各自派出当下的天才英杰齐聚一堂互较高下，以彼此彰显修为实力。
到如今三百多年三十多场道魔逢会中，神州派出的压轴人物十之八九全都是龙玄的继承人——尤其是二十年前，二十六岁的江夙只用了不到百招便击败了当时魔龙中首屈一指的大将鸱雅君，大涨神州威风，也又一次奠定了龙玄首宗的位置。
直到上一届道魔逢会开幕之前江夙忽然不知所踪，龙玄不得不谎称他已破空飞升，由贪狼堂堂主，江夙的堂弟江睢接替出战。结果此人一点都不争气，却在鸱雅君手下走不过二十招就被掀翻在地，由魔龙族大获全胜。
“……上一次输得太难看，所以这一次，神州不能再输了。”羲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封密函递给二人，“你们也知道最近闹出的这些破事，龙玄那边估计是指望不上了，我本想再拖一拖，但龙域那边今天正好来了消息。”
密函上只有一句话——六月初十，龙王将携数百龙裔龙使，前来神州天贤庭赴道龙逢会。
“您的意思是，现在就要开始选人了？”沈蕴问道。
“在选人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羲夫人道，“既然要在天贤庭举办道魔逢会，庭中就不能没有一个主持的人。守庭在四年前曾给我留下了一道密咒，说她一旦意外身死，这道密咒便会即刻生效，让我到时候带着当届的剑范和礼范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就是这里，天贤庭的禁地。”羲夫人长吐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藏真塔的正下方。
沈蕴和燕也归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在市井流行的话本小说里，某某宗门禁地向来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守庭说过禁地里面有什么吗？”沈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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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梦锦笑了笑，也学着他的话道：“到时候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尽管开口。”
“有宫同修这句话就够了。”沈蕴朝她眨眨眼。
三人又聊了几句，但都很默契地没有提祝桃的任何事，随后宫梦锦被一名弟子叫走，沈蕴则和路弥远来到了已经被掩埋的鬼隙前。
沈蕴从腰上解下酒袋，自己先饮了一口，又递给路弥远饮了一口，两人看着面前的焦土，过了许久沈蕴低声说：“那个幻术真的很厉害，我在里面仿佛度过了另一个‘沈蕴’的一生。”
“我知道。”
“江夙，司君齐，沈丹成，他们就像真的曾是我的同修一样。”
“我知道。”
“几十年前的裂缝，为什么要等到几十年后才变成无法弥补的鬼隙呢，”沈蕴在问路弥远，更像是在自问，“所以我才觉得，守庭，剑圣，师尊，沈丹成前辈，祝桃先生……三十年前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不该是这样的。”
路弥远看了沈蕴一眼，他没有接话，只是将手中的酒细细一条，倾倒在了地面上，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嗯……这是我们丹成的厨师鲍爷爷酿的桃花陈酒，鲍爷爷把它当宝贝，一直藏在后山的桃树下面。他以为谁也没发现，其实师叔早就发现了。这次师叔冒着被鲍爷爷用笤帚追赶的风险特地偷了出来，还请守庭、剑圣、以及诸位牺牲的前辈们不要客气，满饮一杯。”
沈蕴在一旁听着听着，最后终于扑哧笑出了声来，他伸手用力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哪来的一杯，我就偷了这么一小袋，他们一人能喝一口就不错了！而且我还没矫情完呢你怎么就开始进行下一步了，有没有点规矩……”
路弥远的头发被沈蕴揉得乱糟糟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抿出了一个笑来，他拉住了沈蕴作乱的手，向前指去：“师叔你看。”
沈蕴侧过头去，发现在鬼隙的一片狼藉泥泞中，不知何时居然绽放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
“沈剑范归庭”这个事不用沈蕴自己宣布，他才一进门，第一个见到他的学生便已迅速将消息传遍了全庭。等到早课集合时沈蕴都吓了一跳——从没见过人员这么齐全的早课！
平时这帮小兔崽子不是男修借口头疼脑热，就是女修借口癸水月信，早晚总要逃那么几个，这会除了没归庭的那几个，鹰院的学生居然齐刷刷地站满了整个东三武场，着实令沈蕴颇为惊讶。
甚至连如今的“神州红人”柴自寒也来到了武场。
柴少主的头顶自从少了龙玄这座大山，这一个月来可以说在天贤庭里是春风得意，作威作福。他今天早课本不想来，但他又架不住之前柴成周曾对他耳提面命，要好好监视庭内动向，尤其是沈蕴等人，最后还是怵于父亲的威吓，带着他新收的一众跟班在台下吊儿郎当地来了。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想给沈蕴一个下马威，好彰显自己已不再是当年窝囊的他，于是这一堂早课上他全不服管教，沈蕴往东他命人往西，只等着看这小白脸气急败坏的模样。
然而沈蕴早在三十年前的天贤庭里已领教过比柴自寒更无耻许多倍的柴成周，早练成了无视大法，全程都把柴自寒当空气，等到早课钟声一响，沈蕴看了一眼令牌后抬脚就走，完全不给对方找茬的机会，反而把柴自寒气了个半死。
“羲夫人。”
用天贤令呼叫沈蕴的正是他的御行课老师，羲灵。沈蕴有些意外对方召唤自己的地点居然不是思邪峰的球场而是藏真塔，但他也不多问，先向她行了个礼：“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羲夫人摆手道：“你先等等，还有一个人没来。”
这会早课才结束，太极广场上多是赶往教舍上课的学生，没几个往藏真塔这边走，终于又过半刻，才从广场另一头不急不缓地走来了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在看清来人后沈蕴挑了挑眉：“我还以为您会把礼范的制服也穿上。”
燕也归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答道：“宫同修妙手巧工，早已把古板的礼范制服改成了三层绣边，薄纱暗纹的花花蝴蝶。”
沈蕴：“怎么，如果款式不那么花花蝴蝶燕仙师就穿了？”
燕也归反问：“为什么不穿？”
沈蕴：“……”
“好了，”羲夫人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没营养的谈话，“本来是应该叫梦锦来的，但她现在还在云丛那边忙着，就暂且让小燕来替她的位置。”
“要我们做什么？”沈蕴问道。
羲夫人用令牌刷开了藏真塔的大门，边走边道：“你们应该也知道，今年要举办道魔逢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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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如今三百多年三十多场道魔逢会中，神州派出的压轴人物十之八九全都是龙玄的继承人——尤其是二十年前，二十六岁的江夙只用了不到百招便击败了当时魔龙中首屈一指的大将鸱雅君，大涨神州威风，也又一次奠定了龙玄首宗的位置。
直到上一届道魔逢会开幕之前江夙忽然不知所踪，龙玄不得不谎称他已破空飞升，由贪狼堂堂主，江夙的堂弟江睢接替出战。结果此人一点都不争气，却在鸱雅君手下走不过二十招就被掀翻在地，由魔龙族大获全胜。
“……上一次输得太难看，所以这一次，神州不能再输了。”羲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封密函递给二人，“你们也知道最近闹出的这些破事，龙玄那边估计是指望不上了，我本想再拖一拖，但龙域那边今天正好来了消息。”
密函上只有一句话——六月初十，龙王将携数百龙裔龙使，前来神州天贤庭赴道龙逢会。
“您的意思是，现在就要开始选人了？”沈蕴问道。
“在选人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羲夫人道，“既然要在天贤庭举办道魔逢会，庭中就不能没有一个主持的人。守庭在四年前曾给我留下了一道密咒，说她一旦意外身死，这道密咒便会即刻生效，让我到时候带着当届的剑范和礼范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就是这里，天贤庭的禁地。”羲夫人长吐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藏真塔的正下方。
沈蕴和燕也归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在市井流行的话本小说里，某某宗门禁地向来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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