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剑礼(二)_如何攻略低岭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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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剑礼(二)

  探望完徐旌后,沈蕴匆匆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仪容。他刚把头发全拢在手里,便听见遥遥一声钟鸣传来——看来已经有观礼的客人到了。

  沈蕴知道耽搁不得,三两下扎好了发辫,抓过同春剑,一边束着礼服系带一边往倦林山下赶去。

  他刚一抵达目的地,立刻就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只见数百龙玄弟子在前方列阵排开,黑衣金龙威风赫赫,将庭门口彻底清场,其他来围观的学生们则只能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一隅。

  崔兴言等人也在角落的人群中,明明他们各个被挤得东倒西歪,看见沈蕴后还一脸幸灾乐祸地朝他做鬼脸。

  “师叔。”

  声音从沈蕴后方传来。他回头,看见路弥远正从白浮剑上跃下。

  路弥远今天终于取下了绷带,额头光洁白皙一片,之前的那道伤已经彻底愈合了。虽然是休沐日,少年却依旧穿着鹰院的制服,他见沈蕴微微挑眉,便解释道:“我本来想穿常服的,后来想到今日师父会来……想给她看看。”

  “噢——”

  沈蕴拉了个长音,小朋友更加不好意思了,抬脚就往人群那边走:“那个,我先去陶前辈那边……”

  他还没迈出半步,胳膊就被沈蕴拉住了:“既然要给宁微姐看,躲在人群里哪能看到。走吧,跟我一块儿去接他们。”说罢,沈蕴拉着他朝庭门口而去。

  路弥远有一瞬怔楞,手腕却被牢牢攥着,他不由自主地趋着沈蕴的脚步,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一群龙玄弟子的注目中穿过,走到了接待的最前方。

  另一位代剑范早就伫立在那里了,江子鲤看见沈蕴还拉着一个人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沈蕴,你懂不懂规矩?”

  “规矩?是指你们龙玄的规矩,还是我们丹成的规矩,还是天贤庭的规矩啊?”沈蕴笑着回道,“龙玄的规矩关我什么事,丹成的规矩关你什么事,至于天贤庭的规矩……庭规里有说只能代剑范站这里吗,我怎么没印象?”

  江子鲤被他这一大篇话堵得面色愠红:“你这是强词夺理……”

  “哎呀龙玄掌教来了!”沈蕴突然叫道。

  江子鲤一惊,立刻回头,却发现前方长阶空空荡荡,哪有他爷爷的踪影。

  沈蕴哈哈大笑,赶紧拽着路弥远溜到了空地的对面。

  两方隔着一丈距离,正好眼不见为净,如此相安无事了半刻钟,便见前方长阶上黑衣徒众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那位白发老人自然是龙玄掌教,江棐。

  作为神州武修首宗的执掌者,江棐虽然年近百年,身材依旧保养得宜,面上深深交错的皱纹记录着他多年的铁血战绩,一双凌厉的鹰眼不带陈翳与污浊;脚下步步沉稳,不激半寸尘埃。

  “啧啧,这哪像掌教的阵势,黑道头子和他的马仔还差不多。”沈蕴跟路弥远咬耳朵。

  路弥远想了想:“丹成山下的黑道头子好像没这么招摇。”

  “你说霸虎黑豺那几个?他们才不是头子呢,都是我的小弟。”沈蕴还得意起来了,他又努努嘴,“你说他们这么多人,食堂里的饭够不够啊?”

  路弥远:“……够吧。”

  江子鲤耳力极好,当然听见了不远处的嘀咕声,但他此刻没心思吵架,少年整整衣襟,快步朝上山人群方向迎去:“爷爷。”

  江棐停下环顾四周:“怎么不见守庭?”

  “方才来了几位大仙师,守庭将他们引去庭内了。”江子鲤连忙答道。

  江棐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悦,他走了几步,又看向沈蕴二人。

  “晚辈丹成峰沈蕴,见过江掌教。”

  “晚辈丹成峰路弥远,见过江掌教。”

  二人恭谨地向江棐行礼,老人却冷哼一声:“吾准你们自我介绍了吗?”

  靠啊,比江子鲤还能装的人出现了,这就是江氏传统吗。沈蕴在心里惊叹着,脸上依旧保持着长辈们最喜欢的乖巧笑容:“庭规第四条,见长需礼之。晚辈身处庭内,当然要遵守天贤庭的规矩。”

  他这句话含笑却带刺,江棐眸光沉了下去:“无名小辈,也敢跟吾来论礼?”

  “为何不敢?晚辈从发蒙开智后就开始学习道礼教化,深知这是做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沈蕴腰身一丝不苟的躬着,嘴角却扬着,“要是不懂礼节,那不就是畜生了吗?”

  路弥远忍不住抿嘴一笑。

  “黄口小儿!”江棐勃然色变,他才要抬手,忽然一道无形阻力生生将他的胳膊压了下去!老人先是一惊,随即便反应过来了气劲来源并非眼前这臭小鬼,而是……

  “司君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弟子?”江棐厉声道。

  “江掌教。”

  司君齐从山阶另一头信步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子。他与女子走到沈蕴二人前方,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回护姿势:“贵宗是如何教育弟子的,我就是如何教育弟子的。”

  司君齐话一说完,江棐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嘴唇微动,最后又不知为何咽了回去,一甩袖径直朝庭内走去,其余弟子赶紧跟上,每个人还不忘给沈蕴一记狠狠的眼刀。

  等他们走后,沈蕴又笑眯眯地向司君齐二人弯下腰:“晚辈丹成峰沈蕴,见过司掌教,宁堂主——哎哟。”他的额头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宁微收回手,嗔怪道:“我一来就看见阿蕴在惹事。”

  “师姐,我哪里惹事了,”沈蕴可委屈了,“我和弥远明明好好地向他们行礼,是龙玄的人倚老卖老,看不起咱们。”

  “你总有你的理由。”宁微忍不住又戳了一下师弟的额头后,才看向弥远。

  距离她亲自送弥远离开那个地方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她曾无数次于梦中惊醒,生怕一睁眼便有噩耗从天贤庭传来。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红衣少年目光柔软而坚定,点漆似的瞳中那道光芒甚至更加明亮。

  “这一个月还好吗?”宁微柔声问道。

  “劳师父挂念,一切都好。”路弥远微笑着回答。

  “阿蕴没有欺负你吧?”

  “怎么会,我一向是护着他的。”

  “没有,师叔一向是护着我的。”

  见两人同时开口,宁微扑哧笑了出来:“我之前还一直怕你俩几年没见会生分了,现在总算能放心了。”

  路弥远微笑:“我和师叔会一直好下去的。”

  四人闲话几句后,司君齐转头对沈蕴问起接下来的正事:“与斩龙舞的较量准备得如何?”

  “等我一会儿上场您就知道了。”沈蕴卖了个关子,他眨眨眼,“我要是输了您会生气吗?”

  “不会。”司君齐道,“你的输赢,只需无愧于你自己的心。”

  “有您这句话就行!”

  沈蕴得意一笑,他又找回了代剑范的派头,向着师尊与师姐做了个请势,“时候不早了,闲话稍后再叙,二位贵客请先随我来。”

  今日的天贤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毕竟庭内难得有这么多宾客,甚至有不少是已经久不现于人前的大仙师,一直到快要入场观礼之前,学生们都在谨遵“不惮之训”,从天地大道到芝麻蒜皮,总之找一切理由与各位前辈攀谈请教——就算问题没营养,至少等将来毕业了行走神州,还能和人吹嘘一句“我曾经和某宗师相谈甚欢”。

  只有一位大仙师无一人敢来请教,或者说也没本事能冲破龙玄的层层戒严过来请教。

  江棐瞥了眼看台上的喧闹,冷哼一声:“天贤庭的学生一届比一届轻浮散漫,什么人都敢放进来了。”他又对江子鲤道,“你也少跟这些没出息的人来往。”

  江子鲤道:“孙儿的朋友爷爷都见过的。”

  “朋友?”江棐嗤道,“你现在的要务是抓紧修炼,不是去和别人交游,等你修炼大成,自然全天下的人都会争着和你当朋友!”

  江子鲤低头沉默不语。

  江棐问道:“斩龙舞修习得如何?”

  江子鲤:“已掌握了七成。”

  江棐一听更加不满:“懈怠。”

  “我……”江子鲤想开口反驳,一咬牙后将头更低,“是孙儿懈怠了。”

  “知道懈怠为何不改?”江棐面向少年,冷冷道,“你父亲甫一入庭便做了剑范,你却还得和一个半路出家的小子争这个位置。吾早该明白你天赋有限。”

  “天赋有限”四个字一出来,几乎像是当头一棒般把江子鲤砸得眼冒金星。他牙关不受控地颤抖,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控制,才能让一个字一个字正常地从舌尖吐出:“孙儿惭愧,日后一定……以勤补拙。”

  江棐对江子鲤的保证不置可否,转身便走。眼看对方就要离开这里前往观礼席,江子鲤又忍不住唤道:“爷爷。如果我赢了,上次谈的那个条件还作数吗?”

  “等你赢了再说。”江棐头也不回。

  等到老人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那一众黑衣弟子里才有一人敢从列队中溜出来小跑向江子鲤:“子……少主。”是舒喻。

  江子鲤没有回话。

  他看着自家少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宽慰道:“那个,掌教也是迫切望您成材,少主你不要对那些话太放在……”

  他伸手想拉江子鲤的衣袖,却被对方猛的拍开。

  “还不都是因为你!”江子鲤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舒喻的脸立刻白了。而江子鲤也瞬间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我……”

  “少主说得没错,都是因为我。”

  舒喻淡淡一笑,“是我能力低微,领悟不了斩龙舞的剑谱,只能调律,没法和您拆招。”舒喻苍白着脸,目光涩然,“但现在我也无法补救什么,等少主赢了后还是再挑一位更好的执剑使吧。”

  他说完摊开双手,将掌心的一对金铃递给江子鲤:“该上场啦,祝少主旗开得胜。”

  江子鲤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抓过那对金铃扭头向武场中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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