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现场试验5_罪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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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现场试验5

  二人到了楼上,宫渡没急着进那间小卧室,步子停在通往客厅的过道上,长久地站了一会。

  他在努力寻找一种记忆,他想起第一次还有第二次走进这幢里的感觉。当时除了诧异,更多则是茫然。

  一个学生是读不懂社会的。有句话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宫渡当时的感受还真是那样。看什么也新鲜,看什么也震惊。以至于那个叫温航的年轻男子在他身后提醒了好几次,他的脚步都凝重得抬不起来。

  哦,温航,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呢?宫渡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听钟好讲,李镇道出事第二天,温航就去北京看病了,他母亲陪着去的,据说是一种羞于启齿的病,他母亲不方便告诉别人。

  他会有什么病呢?

  宫渡眼前又浮现出那张干净透明的脸来,一张很年轻很漂亮的脸,男人的脸。

  “快进去啊,楞着做什么?”梅晶不知道宫渡发什么呆,她已经在屋子里拍了好几张照片。可惜光线不好,没一张让她满意。

  梅晶喜欢摄影,这也是宫渡最近几天才知道的事。她用几个月的工资还有上警校几年积攒的钱,买了这部相机,据说是她最值钱的私有财产。听得宫渡一楞一楞的。宫渡到现在连一千块都没存下。

  宫渡在客厅里转了大约有三、四个来回,中间有几次,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或对住那堵装修奢华的电视墙,或者就死盯住另一堵墙上的挂钟。梅晶对此不解。从他一进来,梅晶就感觉怪怪的。他不像是来看现场,倒像是在找一样东西。

  梅晶依旧拍照,从各个角度拍。嫌光线暗,还大胆地拉开了窗帘。

  李活叮嘱过她,窗帘不要随便乱拉。六月的光线太强。哦,已经七月了,今天是三号。阳光太强,会破坏掉现场的气韵,会让一些有可能被掩藏起来的秘密流走。这样的观点梅晶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在警察学校并不是一个好学生。她太执着于摄影了,几乎将一半时间花在摄影上。

  这是她的遗憾,也是她的短板。所以虽是参与了这起案子,但她自己发现的有价值的东西太少。顶多在这起案件里,也就当个跑腿的角色,打打下手,做点笔录什么的。可梅晶讨厌笔录。总觉得从一张不愿意吐出真情的嘴里掏出想要的东西,再写到纸上,是件残酷的事。

  可又有什么不残酷呢?

  终于,宫渡在客厅坐够了。他到阳边这卧室看了一眼,没说话,再次穿过客厅,穿过那个隐蔽的小走廊,进了厨房。

  梅晶跟了进来。

  橱柜上仍然放着那瓶红酒,它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少妇,有点落寞地阴郁着脸。

  奇怪,怎么就想到是少妇而不是少女呢,比如梅晶。

  目测过去,酒瓶中应该有四分之一倒了出来,正好是两杯的量。可在现场只发现一只红酒杯,而且碎掉了一小块。

  到现在为止,那一小块也没被找到。那是最关键的物证,因为李镇道很可能就是被它割破喉咙的。

  李活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宫渡。说:“让你做别的,可能有点难为你,找到那一小片,没它,这案子定不了。”李活说着话,又做了个割破喉咙的动作。意思是现在已经确定,李镇道颈部那道划痕,就来自它。

  这也是宫渡能来到现场的理由。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闲人,而是本案的侦查警。

  “手套。”宫渡跟梅晶说了一声。口气就像是李活或者钟好的。梅晶不满地瞋他一眼,还是利落地把手套递了过去。

  宫渡戴上手套,轻轻打开了红酒瓶上方的厨柜。

  红酒杯是不放在外面的,也没学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摆放在别致的酒柜里。这是小二楼的遗憾之处,至少表明,李镇道并不是一个十分讲究或有品味的人。有时候他的品味是故意装出来的,这在他装修小二楼的诸多个细节中就能流露出来。

  里面有个白色的碟子,宫渡记忆中闪出一个画面。应该是第二次来时吧,他跟李镇道坐在客厅说着话,那个叫温航的年轻男子走进来。宫渡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温航,他看见温航伸手打开这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的碟子,碟子里有两个红酒杯。

  那晚他跟李镇道碰过红酒,也是张裕干红。现在市场上还就算张裕这个牌子亮。

  宫渡不会品酒。甚至都不会喝酒。当着李镇道的面,确有几分尴尬。

  但李镇道并不介意。像是对这些早就有底一样。

  李镇道先是走过来,纠正他拿酒杯的动作,说手指不可以握在酒杯上,只能半握着底座。宫渡试了试,怎么也握不稳。李镇道笑了一声,说随意吧,就又回到沙发上。

  宫渡发现,李镇道握着酒杯的样子的确跟他不一样。很雅,就像握着一个机关。

  可此时,宫渡拿出来的白色碟子是空的。

  “当晚肯定有客人来过,而且是男的。”

  宫渡说。

  梅晶有些惊讶,说你怎么发现的,为啥不会是女人?

  “这幢楼李镇道是不容许女人走进的,尤其传出那样大的丑闻后,李镇道就越发注意。就算有女人进来,李镇道也决不会开酒。”

  “你怎么知道?”梅晶白了脸,关于死者李镇道,梅晶了解得真是少。李活他们也很少跟她讲这些。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秘,有些隐秘可以讲出来,有些不能。”宫渡说。

  “可我想听。”梅晶显得固执。在这里,她完全可以固执一下,毕竟只是她跟宫渡两个人嘛。

  可宫渡已经顾不上她,他将白色的碟子原放回去,合上厨柜。“是谁呢?”他这么自言自语一声。脚步往窗户那边去了去。蓦地,宫渡的目光凝住。

  厨房他是第一次进来,之前只是跟着温航,让目光探了进来。此刻站在厨房的窗前,再往下看,外面的景致就大不一样。

  尽管看到的仍然是一大片的米兰,还有颇为壮观的银杏林。但那些米兰的颜色却全变了,银杏的颜色也全变了。下面看时,米兰是盛开的,花一片连着一片。到了上面,那些花就像铺在地上的一张纸,纸上盛开的,却是点点的绿。

  绿开在血红的颜色上,这才是宫渡惊艳的原由。

  银杏也是一样的,下面看时,宫渡看到的一根根树干,顶多也就看到树冠,看叶子要使劲昂起头来,叶子便无法完整,得凭想象才能将那些银杏叶子铺开。而此时,那叶竟全是铺开的,宛若一块巨大的海绵。

  那叶是互生的,长枝上呈辐射状,短枝上则呈簇生状。细长的叶柄撑着扇形的叶面,个个似是跳舞似的,在他眼前舞动着。

  哦,舞者。宫渡忽然想到这个词。

  紧接着,宫渡又看到另一样东西。不,是一小片印记。是在米兰花的那头,靠近银杏的地方,密密麻麻,呈不规则状,但又能看到一定的规则。

  “那是什么呢?”宫渡怔怔地盯着,脑子里连着想出几个词来,又断然否定掉。突然,他掉转头,没来及跟梅晶说,就往楼下跑去。

  宫渡很快跑出了楼,从东边拐个弯,眨眼就钻进了米兰里。害怕踩到花,他的步子慢了些,瞅见有空隙的地方就把脚跳过去,感觉就像小时乡下见过的跳大神的。东一脚西一脚,还好,几下就把米兰花地跳完了,居然没踩到一束花。

  他停到了楼上看到的那片印记前。

  脚印!果然是脚印!他的心里连着叫了几声,急切地俯下身来。他要搞清楚,这些藏在花海中的脚印,是什么人什么时间留下的。

  俯下身半天,宫渡又抬起头来,小心翼翼挪着步子,绕着那片脚印,走了半圈。确定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留下的时,他的心里好像轻松了些。但是紧跟着,他又迷茫了。

  这脚印居然是全新的,就踩在这两天。他照着脚印的方向,把自己的双脚也交进去,然后直起腰来,往前看。

  天啊,顺着他视线,看到了居然是那扇小门,还有小门旁边朝北方向开着的那扇小窗户!

  宫渡又换个位置,离开这圈密集的脚印,往东站了站,站在一片没有任何印迹的地方。他的视线就被前面密密的米兰给挡住了,只能看到二楼的楼顶,看不见那个方向,也看不见那扇窗那个小门。

  接着他又挪步到西边来,站在离脚印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再看过去,同样,他的视线受了阻。这个方向有四、五棵高大的桐树,桐树的枝叶密集地垂下来,连小二楼都给挡住了。

  会是什么人留下的呢?

  宫渡原又退回去,再次弓下腰,用心地研究半天。宫渡虽然学的是犯罪学,但刑侦类的基本常识还是有。可以断定,这些脚印是一个人留下的,时间应该是最近连续几天。而且他判定,这些脚印不是白天留下的,是晚上。

  人在白天跟晚上注意力是不一样的,因为视线接触到的事物不同,踩出的脚印也自然不同。人在白天里,脚步是有方向的,比如刚才他跳过那片米兰地,是择地而行的。到了晚上,视线受阻,人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脚步的连贯性就比白天完整了许多。

  宫渡看到几块被踩碎的泥块,还有几只脚印是踩进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小坑里的。要是白天,这些完全是能避开的。

  有人在这里走来走去,不停地走,一个圈接着一个圈。

  宫渡脑子里闪出那个孤独而又顽固的影子。黑魆魆的夜空下,那个孤独的影子在走,一边看着远处那扇窗一边不停地走。

  他为什么要走?

  不大工夫,宫渡回到了楼上。梅晶站在门口,一脸诧异地问:“看见什么了?”

  “脚印,新鲜的,你去看。”宫渡甩出一声,门口那张垫子上蹭了几下脚,重新进了客厅。

  一听脚印,梅晶也是一个箭步就跑了下去。

  不大工夫,梅晶气喘吁吁地上来了。

  “果然是新的。”

  梅晶脸上布满了兴奋,说话的声音也急促起来,感觉整个身体猛地紧住了一般。

  宫渡不吭声。他能感觉出那是谁,但他不敢说出来。从他被正式通知加入特案组的那一刻,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线索,有可能是下一步侦查的方向。

  宫渡不想那个人成为方向。

  既或是方向,宫渡也不想他人参与进来,甚至包括梅晶。他想自己把那个巨大的疑团解开。

  哦,宫渡是有疑团的。

  “要不要把汪响她们叫来,这可是新线索。”梅晶又说,胸脯起伏着,脸上也闪出一团红。

  梅晶一急,脸就发红,这是宫渡这些天观察到的。从这点宫渡得出一个结论,梅晶并不是一个特别自信的女子。

  “不要,这点事我能应付。”宫渡非常镇定地跟梅晶讲。见梅晶纳闷,宫渡又道:“你要答应我,今天看到的这些,暂时不说出去。”

  “为什么,跟老大他们也不能讲?”梅晶显得有些慌张,大约也被宫渡一本正经的样子弄害怕了。

  “这事就这么定,别问太多为什么。”

  不等梅晶答应,宫渡就甩下梅晶,一个人走进了厨房。

  梅晶站在门口,似乎在纠结,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钟好。

  “进来吧,帮我做个游戏。”宫渡在里面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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