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西峪5_罪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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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西峪5

  林岳梅跟梁文实见面的一瞬,梁文实死灰一样的脸突然发出一片亮光,木呆着的眼神也在那一刻陡地明亮起来。

  宫渡心里暗暗一喜,看来他的推理一点没错。这两个历经磨难的中年人,能互相生出爱意来,也算是上帝对他们的一次补偿。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那么顺利。宫渡原想着,把他们两个安排到一起,让两个历经磨难的人心灵上彼此有所慰藉,对他们俩的恢复都有好处。谁知两个见了面,非但没生出疼惜,反而跟见了仇人似的,很快就翻起脸来。

  问题出在林岳梅这边。这段时间宫渡一直忙着竹园苏凌风案,跟林岳梅的接触少了许多。林岳梅主要由干警李东闽照顾。加上有谷春雨和小女孩落落,宫渡倒也放心。

  可是时间久了不接触,就不能准确掌握林岳梅心理。宫渡没想到,林岳梅见了梁文实,非但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马上变得精神焕发,反而她脸上的阴郁更重。对梁文实的态度也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好。除刚接来那天,跟梁文实第一次照面,脸上有那么点激动的意思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喜的事发生。

  接来第三天,就因为她跟落落还有李东闽三个去散步,梁文实擅自走进她住的那屋,替她把窗台上一盆花浇了浇。林岳梅回来后竟跟梁文实大发雷霆,还把那盆花给摔碎了。吓得梁文实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双腿瑟瑟发抖。

  “说了让你少碰我的东西,你怎么还碰。”她骂梁文实。

  见梁文实还站着,林岳梅又吼:“我不要见到你,永远不要,你走,走得远远的!”

  当时宫渡不在。一到西峪,宫渡就忙起来。谁也不知道他忙什么,但他每天早出晚归,脚步就没有停过。

  盛冰把梁文实送到西峪,一切安排妥当后就回到了市里。苏凌风这边还有太多的事要做。宫渡没跟着回去,他目前的任务就是抓紧让梁文实和林岳梅恢复,进而让梁文实说出该说的。

  宫渡回来后,李东闽向他报告了情况。宫渡的脸暗下来。

  他没想到情况会这样,这简直就是弄巧成拙!

  “到底为什么?”宫渡问李东闽。

  李东闽犹豫一会说:“可能跟发生在竹园的案件有关。”

  “竹园案?”宫渡越发吃惊。他一直以为,竹园这边的案子林岳梅是不知道的,现在看来,情况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李东闽又说:“她本来情况好了许多,都能跟我们轻松地谈起年轻时候的事了,谁知苏凌风和吴月姝出事,对她又是致命打击,她的精神又接近崩溃。”

  宫渡眼睛一下睁大:“竹园案一直强调对她保密,她是怎么知道的?”

  李东闽脸红了一下,结巴着说:“责任在我,有天我带她去散心,街上几个人在谈论吴月姝咬断舌头的事,她听到了,趁我不留神,跑过去拽住说话的人,非要问个明白。那人也是八卦,竟然就把道听途说来的,全讲给了她。”

  宫渡怒从心头,这哪是李东闽不操心,简直就是失职:“李东闽,这事你竟然瞒着我们,你哪是带她去散心,是跟落落去浪漫吧?”

  李东闽头垂得更低。那天确实有落落,他只顾着跟落落说话,反把该看紧的林岳梅给疏忽了。吴月姝跟苏凌风出事后,满大街都在议论,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警察,不该这种时候带林岳梅去街上转悠。

  谷春雨曾经提醒过他,可他没当回事。现在后悔,已经无济于事,只能低着头挨宫渡训。

  宫渡训了几句,觉得没意思。怪罪别人常常是无能的表现,要紧的是想办法把问题解决掉。

  宫渡想到了谷春雨,连夜驱车赶到洪水,把谷春雨接到了西峪。

  一进院子,谷春雨就被四合院的淡雅还有被淡雅掩盖起来的奢华震惊。

  “真想不到,他还有钱买这样的院子。说他没腐败,我还真不信。”

  宫渡知道谷春雨说的是李镇道。其实从踏进这院子的第一刻,同样的想法就在他脑子里盘桓。这些天他忙来忙去,就是在查李镇道的钱到底哪来的。宫渡至今还是不敢把李镇道跟贪腐两个字联系起来,但眼前这样一个古色古香的大院落,依山傍水,一条小溪居然从客厅地下流过。客厅装了一片蓝色的玻璃,透过玻璃能看到小溪里欢快的小鱼。

  至于这院里古色古香的房子,雕栏画栋,还有不知从哪移来的名贵树种,就按最低价格算,这座四合院,也下不了三百万。

  当初同学跟他讲这院子时,宫渡以为就是他见惯的那种农村小院落,真还没往心里去。一等他真的走进这院落,立马恍惚起来。甚至怀疑,这些年对李镇道的看法还有诸多感受,会不会全是错的?

  他也忽然想到,老大那么痛快地答应,让他把梁文实带到这里来,会不会还有别的意思?

  宫渡暂时顾不上梁文实了,他得先把心头的这惑解掉。

  好在通过这两天的奔波,他还算拿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院子的事先不讲,还是去看岳梅阿姨吧。”

  宫渡生怕谷春雨再把他搞乱,遮掩了一句。谷春雨目光并没移开宫渡,仔细盯他看了片刻,笑道:“宫警官你瞒着我,你的心思我还不清楚,这些天你一直在查这院落,是不?”

  宫渡心里一跳,没接话,佯装没听懂,急切地将谷春雨拉进了屋子。

  林岳梅正在跟落落还有陈西雪玩扑克牌,听见谷春雨来,扔了手里的扑克牌,从房间走出来。楞着神看了一会谷春雨。未等谷春雨说什么,就扑了过来。一抱子抱住谷春雨,嘤嘤地哭了起来。

  谷春雨将林岳梅揽在怀里,一边温柔地抚摸她头发,一边说:“乖,不哭,没人欺负你吧?”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去,带我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了。”

  林岳梅的话让宫渡心里一阵疼痛。他始终搞不清,这女人到底是在装还是真的精神有问题?按谷春雨的说法,她属于典型的情绪失控症,还有间歇性神经分裂。这都是长期在非正常环境下生活导致的。但宫渡总感觉,林岳梅“做作”或“表演”的戏分多一点。

  可她为什么要做作?

  宫渡一直找不到理由。

  以前在精神病院,或者四下飘零的时候,这样做可以理解,毕竟她要保护自己。但现在有警察保护着她,而且大家都对她不错,尤其谷春雨,不只是对她无微不至,简直就像母亲护着婴儿一样,她还有“表演”的必要?谷春雨跟林岳梅在屋子里聊了一会,出来说:“知不知道最近谁找过她?”

  宫渡一愕:“没啊,她一直在你那里,能有谁找她?”

  “不对,她的精神非常恍惚,分明又是受了别的刺激。李东闽呢,你应该问问他。”

  宫渡找李东闽,刚才还在,眨眼工夫就又找不见人。落落也找不见。

  这两个家伙,肯定又是跑去河边漫步。宫渡现在都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让红岭派出所来。正是有了葛华明和陈西雪,李东闽才敢如此大胆地擅离工作岗位。

  正生气着,葛华明出来了,微笑着走过来:“宫队心情不好啊?”

  下面的干警,见了宫渡他们一律尊称某队,这也是基层干警对局里同志的尊重。

  “这厮,真是靠不住。”宫渡骂着,也冲葛华明笑了笑。

  “年轻人,宫队还是理解点。加上西峪风光这么好,到处都是风景,不诱惑他们那也是假话。”

  “可我们来不是观光的。”宫渡依就忿忿的。

  葛华明又笑了一下:“宫队不知忙不忙,想跟你聊聊这一对。”

  宫渡看看不远处等候他的谷春雨,冲葛华明说:“实在不好意思,谷老师等我谈事。这样吧,明天我找你,好吧?”

  葛华明看上去有点失望,但也见谷春雨站在院子里,人家确实有事,只好灰着脸道:“好吧,明天我等你。”

  宫渡刚走几步,葛华明又叫住了他,道:“我咋觉得林岳梅的病没大家传说的那么厉害,宫队别让她给忽悠了?”

  一听说这个,宫渡没好气地给了葛华明一句:“忽悠,你觉得她是个忽悠别人的人吗?”

  葛华明被宫渡呛了一句,呆呆地立在那里。宫渡几步来到谷春雨面前。

  从洪水往这边来的时候,车上宫渡问过谷春雨,林岳梅会不会是听到苏凌风和吴嫂出事,才变成这样?谷春雨说,影响是有,但不会太刺激她,因为她找林岳梅聊过。得知苏凌风和吴月姝出事,林岳梅是很悲伤,但对一个长期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中的女人,类似的消息对她不会有太大刺激。

  谷春雨认为另有原因。

  “把这边安排一下,我要跟你单独谈谈。”谷春雨说。

  “这边有葛所和陈西雪,不会耽误事的。”宫渡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葛华明,觉得刚才那句伤了他,又回过步子,跟葛华明说:“对不起,这几天真是压力太大,别太介意我刚才说话的态度,等这案子忙完,我们一定好好聊聊。”

  葛华明说:“为什么要等案子忙完呢,宫队,梁文实这边——”

  宫渡马上打断:“真的不好意思,我不能让谷老师等太久。”说完,丢下葛华明,跟着谷春雨走出院子。

  西峪虽是个小村庄,但这个村庄跟其他山区的村庄不一样,别有洞天。随着养生中心地位的确立,西峪两个字,就成了一块金牌。这里虽然没有银河那样鳞次栉比的高楼,但小院一座连着一座,而且一座比一座有特色。真可谓满村流水潺潺,花香扑鼻。应运而生的,便是各种消费娱乐场所。咖啡厅、酒吧、卡啦ok,各种档次的练歌房、洗脚屋、足疗中心及高大上的理疗会所。感觉这里根本不是地处远僻的山野小村,而是一个万花筒般的陆离世界。

  谷春雨以前也没来过西峪,但她是一个对世相不怎么关注的人,似乎满眼的灯红酒绿对她一点没有吸引力。她找了一家相对偏僻的茶吧,走了进去。

  两人各叫了一杯茶,谷春雨心思不在茶上,急着问宫渡:“梁文实告诉你什么了没?”

  这话问得太过笼统,宫渡不好回答,他想把范围缩小一点,就道:“哪方面的?”

  “还能哪方面的,关于屈颖。”

  宫渡心里暗暗一惊,谷春雨怎么提起了屈颖?谷春雨见他迟疑,又道:“宫渡,你是请我来帮你,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帮?”

  宫渡急了,忙说:“谷老师,我没瞒你什么,梁文实最近一直在医院,我才把他接出来,还没来及对他做新的审讯呢。”

  谷春雨听得有些不耐烦,脾气急躁地说:“我问你他说过屈颖的身世没?”

  “这个从没说,而且我们找梁文实,也不是为了屈颖。”宫渡解释。

  谷春雨往后一仰身子,脸上显出困惑:“这就奇怪了,除了这,林岳梅没道理对梁文实突然改变态度啊?”

  谷春雨说的话宫渡有点听不懂,几经追问,才知道,关于屈颖的身世,也就是屈颖到底是谁的孩子,林岳梅只跟梁文实一个讲过。现在林岳梅变成这样,谷春雨怀疑是梁文实这边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林岳梅虽然没告诉我屈颖的身世,但她跟我说过,她很后悔,当初也是念在梁文实是她姐夫的份上,才把在她认为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梁文实。可是说完她就后悔了,并且为此长久地自责。”

  “她不是喜欢梁文实吗,怎么为这个要自责?”宫渡插话道。

  “这也是我长久解不开的谜。后来林岳梅告诉我,她答应过那人,至死也不告诉别人,但是她没做到。”

  “那人?”宫渡觉得自己的呼吸短促起来,心也跟着跳得快了许多。

  “应该就是屈颖真正的父亲。”谷春雨说。

  “莫非谷老师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谷春雨不满地瞪了宫渡一眼:“宫警官,你别拿我当好事之人,这是人家的私事,我谷春雨没兴趣。如果不是要帮她走出精神困境,这个话题我宁可绕开。”

  宫渡忙说了声对不起。但是心里,却再也不能平静。

  林岳梅将屈颖的身世之谜告诉了梁文实,这个极有可能,毕竟他们现在处于相爱阶段。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可以从梁文实这里找到答案?

  这可是查证屈颖身世的好机会啊——

  但看着谷春雨一脸沉重的样子,宫渡又摇了摇头。连谷春雨都觉恐怖的事,他难道真能做?

  哦,不能!

  宫渡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我不能没有底线!林岳梅如此忏悔,肯定有她忏悔的理由。就算为了办案,也必须在道德许可的范围内。

  宫渡暗暗叮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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