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水面4_罪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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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水面4

  医院里的警戒撤掉有段日子了。自从吴月姝从门诊楼转到住院部后,宫渡能看到她的机会就越来越少。

  一来,吴月姝还有苏凌风的病情被严格控制起来,宫渡知道遵守纪律,不属于他知道的,他不能硬性知道。二来,钟好几乎将全部精力都用到这对夫妇身上,也让宫渡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些什么。

  吴月姝目前住在市人民医院小白楼里。小白楼以前也叫专家楼,这楼建得非常早,还是外国专家支援银河时建的,后来外国专家撤走,小白楼一度时间又被称为高干楼。此处就诊和治疗的,都是些身份地位比较特殊的。

  目前的小白楼,对外号称特二科,普通病人是无法到这里面就诊的。

  小白楼位于医院最西侧,几乎跟其他楼隔离着。从住院部大楼往这边去,要经过一片密密的林子。林子中间有曲径通幽的碎石小道,中间还有几座凉亭。穿过林子的时候,宫渡看到三三两两的病人在亭子里活动。

  生命其实是件很脆弱的东西。有时候我们的坚强,是在没有遇到巨大的悲哀前。或者说,有时候我们的坚强,是面对命运的无常时不得不有的一种姿态。

  宫渡乱想着走过林子,眼前出现宽畅的路来。

  其实从门诊楼到小白楼,是有一条大道的,只是这条道时常封闭起来,入口处设了卡,以防不知情的病患还有家属冒冒失失找到这边来。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

  宫渡看见铁小完,还有一个熟悉的影子,定睛一瞅,居然是红岭派出所的女干警陈西雪。

  宫渡心头略微一动,她怎么也给来了?

  还没想明白呢,陈西雪已经笑吟吟地走过来,冲他喊了声:“宫警官好。”

  “是你啊。”宫渡定住,目光却上上下下打量她。陈西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扭捏着身子说:“我是昨天才来报到的,还没来及跟你说呢。”

  “昨天?”宫渡好像没听说过最近队里又抽人。

  “是,我和华明都抽上来了,我跟着周所,暂时和小完做搭档,华明跟着钟队。”陈西雪一张嘴巴很快,恨不得把啥也讲宫渡听。

  铁小完走过来,非常熟络地笑笑,搂了下宫渡肩:“知道你会来。”

  “为什么?”宫渡看向铁小完。

  “因为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嘛。”铁小完笑得很亲切。

  宫渡跟铁小完的关系,已比麻古坡上初见时亲密得多。麻古坡上铁小完油头滑嘴没话找话式的老熟油子形象给宫渡留下的不好感觉,已经风吹云散。随着办案中两人的不断接触,不断交流,宫渡已经完全喜欢上铁小完。这是一个粗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优点,身上甚至有一种油里油气的“痞”劲,令人不适的那种混日子基层警。交流多了,才知道,这种所谓的“油”或者是“痞”,其实是基层生活逼出来的。

  铁小完说的对,基层没什么大案要案,几年也发生不了一起,天天折腾他们的,不外乎偷鸡摸狗,邻里吵架这样的蒜皮事。这种事你看着小,但久了,很可能会酿成大祸。但你真当大事来处理,又无从下手。再加上农民普遍存在法制意识不强,相比于“法”,他们更在乎“理”。如果完全按法律来办,农民接受不了。如果只按“理”来办,法律又不容许。

  久了,基层干警就会养成自己的一套办案原则,小的事,上纲上线,把小事说到天上,先把当事人吓住,然后慢慢再跟他讲理,再把矛盾化解掉。大的事呢,先得把双方稳住,不能一去就说违法,就采取措施,那样会出新的意外。比如铁小完讲,在基层经常会发生两姓人,或者两个宗族之间的矛盾,有时闹大了,几十号人会起群架。这种情况如果去了就采取措施,非但制止不了事态,还极容易将事态扩大化。以前有个所长,仗着年轻气盛,处理过几起这样的矛盾。去了就抓人,谁吵的最凶就抓谁,结果两家人都不依了,将警车围起来。本来是两姓人家的矛盾,这一抓人,马上变成两姓人跟警察之间的矛盾。

  “有一次,他们差点将警车掀翻,还骂他们吵是他们之间的私事,警察凭什么干预?根本不提警是他们报的。”铁小完说。

  “起先我们以为是农民不讲理,后来久了,才知道,农民有农民自己的理,我们办案,得先从他们的理路上来。”铁小完又说。理路!这是宫渡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这个词是大学里学不来的,也是在局机关学不来的。

  宫渡打那天起,才知道基层干警有基层干警的经验,更有基层干警的智慧。也正是因铁小完,宫渡才更加了解了周喊雷。

  两个年轻人闲下来的时候,会互相约着见个面。铁小完喜欢喝几杯,说是基层养下的习惯。宫渡喝不了酒,但喜欢看着铁小完喝。铁小完一喝多,就开始胡言乱语。

  其实也不是胡言乱语,就是喜欢把实话说出来,喜欢搂着脖子,左一声兄弟右一声哥们。宫渡起开始不习惯,后来才知道,这也是基层养成的一种习惯。他因为没在基层干过,就缺少这种友情的体验。

  铁小完喜欢梅晶,非常喜欢,但梅晶对他没感觉,这让铁小完非常痛苦。好几次他都跟宫渡讨教,到底要不要去追一下梅晶?宫渡说,他也没恋爱过,不知道哪种情况能追,哪种不能追。不过有次检验科美女汪响跟他说,梅晶心气高着呢,可不是谁都能入得了她法眼。宫渡就老老实实将这话跟铁小完说了,结果惹得铁小完好几周都提振不起士气。

  宫渡为此觉得很对不起铁小完。但是过了段时间,铁小完就又压根不当回事了。说追不追都没关系,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她,只要自己喜欢就够了。还借着酒劲,给宫渡讲了许多梅晶的趣事,都是发生在学校里的。

  宫渡这才知道,铁小完对梅晶的喜欢,打老早就开始。宫渡相信,梅晶对这应该是浑然不觉。因为他跟梅晶还是比较熟的,梅晶极少跟他提及过警校生活,似乎那里面有什么不便让人知道的东西。

  铁小完说:“我早就知道她是孤儿。”

  一句孤儿吓住了宫渡,宫渡赶忙纠正:“铁小完你喝大了,喝醉就回家,不可乱说。”

  铁小完抱住他的脖子,顽固地说:“我没乱说,梅晶绝对是孤儿,这事只有我们少数几个同学知道,我们一直替他保密。”

  “保密为什么说出来?”宫渡不太友好地问出一声。

  “因为你是宫渡啊,换别人,喝多少酒我也不会告诉。”铁小完卷着舌头道。

  “你说了我也不信。”宫渡强忍住内心的波澜,还有疑问,装作没事似地说。

  “这个你必须得信。我还告诉你,她是我们钟队救济大的,钟队类似于她的养父。”

  “铁小完你有点边没有,梅晶有父母,父母都还是高官!”宫渡黑下脸来制止。

  铁小完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好长一会,再次搂住他脖子:“宫渡,没想到连你也给骗了,他们被骗我能理解,你被骗,我想不通啊。”

  “有什么想不通的?”结舌了半天,宫渡才问。

  “她压根没父母,她父母早就去世了,如果说有,她父亲应该是我们老大。”

  铁小完说的振振有词,一点不像是醉了酒的人。

  这个话题铁小完只说到这里,再没说下去,就算后来宫渡有多少兴趣,铁小完也绝不开口了,而且否认上次酒后说过的话。但是宫渡却越来越信。

  宫渡甚至把断桥案中自杀的那一对夫妻,梅上亭跟曾乙,跟梅晶联系了起来。

  现在,宫渡对此已经确信无疑。

  当年的钟好,因为调查受阻,心里一直对逝者内疚,于是选择了一种让自己相对心安的方式,将照顾梅晶的责任承担起来。这也是后来梅晶为什么要读警察学校,为什么毕业后又被选拔到银河刑警队来。

  至于为什么都说梅晶有身居高位的父母,宫渡想,这一定是老大的深谋。

  后来,宫渡跟铁小完就不谈这事了,铁小完还是爱谈梅晶,不管谈什么,话题绕来绕去就绕到了梅晶身上。

  宫渡想,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爱情不只是能让女人迷失,同样,男人陷进去,也深不可拔。

  宫渡又想到了另一个人:温航。同时想到的,还有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女人:于红红。

  不过从今天铁小完的神情看,这家伙应该是走了出来,又回到了乐呵呵的状态。

  “我来看看吴嫂。”宫渡说。

  铁小完脸色微微一黑,低下声音说:“你来的不是时候,恐怕……”

  “恐怕什么?”

  “她今天情况不大好。”一旁站着的陈西雪插话说。

  宫渡“呃”了一声,心里又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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