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血丝鸟4
“姓名？”宫渡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带来的人。
地方是临时借用的，工商所一间小会议室。边上就是派出所，但宫渡觉得在派出所问话，会吓着当事人。
那家伙低着头，一副搞不清的样子，心里肯定在反复嘀咕，这什么情况？
“姓名？”宫渡只好再问一声。
他开了口:“宫警官，我是韦光宜，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吧？”
“别多话，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坐在边上的梅晶提醒了一句。
宫渡拿眼示意了一下梅晶，不要用这么严厉的口气，差不多就行。
“知道了，梅警官。”韦光宜从梅晶脸上收回目光，往端正里坐了坐，又答:“韦光宜。”
“职业？”
“保安。”
“在哪里上班？”
“竹园。”
“知道我们找你要谈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就想。”宫渡说完，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笔。其实就是一支普通的笔，还是李东闽从派出所里拿来的。
想了一会，韦光宜抬起头说:“宫警官，是不是关于竹园那起案子的事？”
宫渡说:“你记性不错。”
韦光宜脸上一阵不自然，想说什么，没说，坐在那里等宫渡问。
宫渡故意停顿了一会，然后猛喊了一声:“韦光宜，知道跟警方说谎什么后果吗？”
韦光宜身子猛地一挫，明显是被吓着了，脸色也变了几变。
“宫警官，我没……撒什么谎啊。”
“韦光宜，有两个问题我要问你，请你考虑好再回答。如果今天再撒谎，估计你回不了竹园，得去给你们副队长做伴了。”
这话听上去说的平常，貌似没什么震慑，梅晶斜眼望过去，韦光宜却在不停地擦汗。
梅晶其实不知道，宫渡这样问，是有依据的。仅仅半天工夫，宫渡已经查明，韦光宜父母双双下岗，开了一家夫妻小百货店，本来可以勉强维持生活，但半天前停放在小店门口的电瓶车意外失火，连带着把他家的店给烧了，老夫妻这下损失大了，不仅把大半辈子的积蓄填了进去，还差点把韦光宜母亲给烧成残疾。
这还不算，韦光宜自己，日子也过得一塌糊涂。他本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是一家白酒厂的销售员，企业上班的时候，他销售业绩非常不错，挣的钱也多。但是他老婆家境不是太好，岳父常年有病，岳母又老早下岗，在一家小饭馆洗盘子。老婆还有个弟弟，上学费用几乎是韦光宜出的。
如果韦光宜一直在酒厂当销售员，生活也不会有问题，遗憾的是，他被人算计了。竟把价值上百万的白酒给了一个体经销商，这位个体经销商也不是韦光宜发展下的，是酒厂长期合作并且多次表彰过的。但谁也没想到，这家伙迷上了炒期货。先后炒过不少，什么热门炒什么，连续几年炒下来，把老本都炒没了。
韦光宜给的那批酒，他是很快卖掉了，货款也到了他手里，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炒了原油。原想着赶在韦光宜催款前，将期货出手，狠赚一笔，哪料到人家比他精明，钱一到手那家期货公司就人去楼空。
韦光宜因此开始长达六年的讨债生涯，到现在，债还没追回来。班是上不成了，酒厂开始还给他发每个月的基本生活费，两年前这笔钱也停了。韦光宜只有当保安。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韦光宜妻子的奶奶跟他们一起生活，韦光宜对妻子奶奶感情非常好，天天帮奶奶梳头洗脸，休假的时候，还要推着轮椅，让奶奶到广场去晒太阳，看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宫渡说让他去里面跟石忠做伴，韦光宜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侍候奶奶了。
宫渡还查到，韦光宜跟郭涛认识，就是缘于追债。
郭涛曾经负责过这方面的案子，打击过各类金融诈骗。银河当年泛滥成灾的期货交易，就是那一拨打压下去的。
只有将对方了解得透，才能打击得准。
这话又一次得到验证。
韦光宜这次没抵挡住宫渡。当然，也不能叫抵挡，怪只怪竹园案前期，大家忽略了他。
韦光宜最终交待出两件事，第一，报警电话的确是他打给郭涛的。他跑楼上，看到血腥的一幕，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给郭涛打电话。
宫渡问，为什么会想到郭涛？
韦光宜没信口乱来，老老实实说，打给郭涛有钱挣。
意思便是，这几年，他一直做郭涛的线人。只要能把信息第一时间提供给郭涛，郭涛就会给他一点钱。
韦光宜需要这笔钱。
第二件，副队长石忠的确教他们说谎，保安祁小顺说的，全是石忠教的。
宫渡反复问，他第一时间赶到楼上，是不是还看见过其他人，哪怕影子？韦光宜想了好久，还是摇头。说那天他奔上楼去，就见着苏凌风满身是血，手抓着刀，跟他说了自杀的话。
其他，他真是没看见。
宫渡确定韦光宜说的是实。他立刻便郁闷了，难道他的判断又出现错误，那天在竹园六号别墅，根本没有第三方人出现？
宫渡还问了一件事，这次问得非常坦荡，就是韦光宜平时有没有发现，石忠跟啥人来往，尤其跟廖健关系怎样？
韦光宜说，石队长交往的人比他们多，有些让他们知道，有些不让知道。至于廖健，韦光宜说，石忠不会跟他有太紧密的关系。
“人家是谁啊，能把我们看进眼里？”韦光宜发着感慨说。
宫渡又问:“那九号别墅钥匙为什么在石忠手里？”
韦光宜说，这是很正常的事。他们不只是保安，暗中还兼着另一件事，类似于物业或保姆，就是替别墅主人看护房子，有时浇花啊喂狗狗啊这类事，他们也代做，只要给钱就行。
韦光宜还说，有段时间，六号别墅的钥匙在他手里。
原来是这样！
宫渡感觉一下又进了死胡同。
本来他还指望从韦光宜这里核实两件事，一是石忠跟廖健的特殊关系。二呢，也是想试试，能不能从韦光宜这里摸到打电话那人的线索。结果令他失望。原来这些人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复杂，他们不过是生活底层的一批人，只是为了一点辛苦钱。
但是宫渡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感觉很古怪，也很强烈。并没因审完韦光宜而有所减轻，相反，随着韦光宜身份的确定，宫渡心里那个疑团竟越发强烈起来。
梅晶问他为什么不开心，要锁着眉头？
宫渡说:“梅晶你相信案发那天现场还有一个人吗？”
梅晶张了张嘴:“宫渡，这话你已经说过不止五遍了，你哪来这么多想法，现在各种线索都汇集齐了，韦光宜身份也查清了，你怎么还坚持这种想法？”
“梅晶，我总感觉有个影子站在别墅外面，挥不走。你说，别墅案会不会是有人精心策划？”
梅晶突地停住脚步:“宫渡，你这想法太离奇了吧，突发事件，你居然能想到精心策划上去，你也有点太过敏感了吧？”
宫渡不再说话。他知道梅晶不会相信他，他也没法让梅晶信。有谁能拿一种感觉来赢得他人的信任呢？
没有。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别墅案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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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是临时借用的，工商所一间小会议室。边上就是派出所，但宫渡觉得在派出所问话，会吓着当事人。
那家伙低着头，一副搞不清的样子，心里肯定在反复嘀咕，这什么情况？
“姓名？”宫渡只好再问一声。
他开了口:“宫警官，我是韦光宜，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吧？”
“别多话，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坐在边上的梅晶提醒了一句。
宫渡拿眼示意了一下梅晶，不要用这么严厉的口气，差不多就行。
“知道了，梅警官。”韦光宜从梅晶脸上收回目光，往端正里坐了坐，又答:“韦光宜。”
“职业？”
“保安。”
“在哪里上班？”
“竹园。”
“知道我们找你要谈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就想。”宫渡说完，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笔。其实就是一支普通的笔，还是李东闽从派出所里拿来的。
想了一会，韦光宜抬起头说:“宫警官，是不是关于竹园那起案子的事？”
宫渡说:“你记性不错。”
韦光宜脸上一阵不自然，想说什么，没说，坐在那里等宫渡问。
宫渡故意停顿了一会，然后猛喊了一声:“韦光宜，知道跟警方说谎什么后果吗？”
韦光宜身子猛地一挫，明显是被吓着了，脸色也变了几变。
“宫警官，我没……撒什么谎啊。”
“韦光宜，有两个问题我要问你，请你考虑好再回答。如果今天再撒谎，估计你回不了竹园，得去给你们副队长做伴了。”
这话听上去说的平常，貌似没什么震慑，梅晶斜眼望过去，韦光宜却在不停地擦汗。
梅晶其实不知道，宫渡这样问，是有依据的。仅仅半天工夫，宫渡已经查明，韦光宜父母双双下岗，开了一家夫妻小百货店，本来可以勉强维持生活，但半天前停放在小店门口的电瓶车意外失火，连带着把他家的店给烧了，老夫妻这下损失大了，不仅把大半辈子的积蓄填了进去，还差点把韦光宜母亲给烧成残疾。
这还不算，韦光宜自己，日子也过得一塌糊涂。他本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是一家白酒厂的销售员，企业上班的时候，他销售业绩非常不错，挣的钱也多。但是他老婆家境不是太好，岳父常年有病，岳母又老早下岗，在一家小饭馆洗盘子。老婆还有个弟弟，上学费用几乎是韦光宜出的。
如果韦光宜一直在酒厂当销售员，生活也不会有问题，遗憾的是，他被人算计了。竟把价值上百万的白酒给了一个体经销商，这位个体经销商也不是韦光宜发展下的，是酒厂长期合作并且多次表彰过的。但谁也没想到，这家伙迷上了炒期货。先后炒过不少，什么热门炒什么，连续几年炒下来，把老本都炒没了。
韦光宜给的那批酒，他是很快卖掉了，货款也到了他手里，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炒了原油。原想着赶在韦光宜催款前，将期货出手，狠赚一笔，哪料到人家比他精明，钱一到手那家期货公司就人去楼空。
韦光宜因此开始长达六年的讨债生涯，到现在，债还没追回来。班是上不成了，酒厂开始还给他发每个月的基本生活费，两年前这笔钱也停了。韦光宜只有当保安。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韦光宜妻子的奶奶跟他们一起生活，韦光宜对妻子奶奶感情非常好，天天帮奶奶梳头洗脸，休假的时候，还要推着轮椅，让奶奶到广场去晒太阳，看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宫渡说让他去里面跟石忠做伴，韦光宜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侍候奶奶了。
宫渡还查到，韦光宜跟郭涛认识，就是缘于追债。
郭涛曾经负责过这方面的案子，打击过各类金融诈骗。银河当年泛滥成灾的期货交易，就是那一拨打压下去的。
只有将对方了解得透，才能打击得准。
这话又一次得到验证。
韦光宜这次没抵挡住宫渡。当然，也不能叫抵挡，怪只怪竹园案前期，大家忽略了他。
韦光宜最终交待出两件事，第一，报警电话的确是他打给郭涛的。他跑楼上，看到血腥的一幕，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给郭涛打电话。
宫渡问，为什么会想到郭涛？
韦光宜没信口乱来，老老实实说，打给郭涛有钱挣。
意思便是，这几年，他一直做郭涛的线人。只要能把信息第一时间提供给郭涛，郭涛就会给他一点钱。
韦光宜需要这笔钱。
第二件，副队长石忠的确教他们说谎，保安祁小顺说的，全是石忠教的。
宫渡反复问，他第一时间赶到楼上，是不是还看见过其他人，哪怕影子？韦光宜想了好久，还是摇头。说那天他奔上楼去，就见着苏凌风满身是血，手抓着刀，跟他说了自杀的话。
其他，他真是没看见。
宫渡确定韦光宜说的是实。他立刻便郁闷了，难道他的判断又出现错误，那天在竹园六号别墅，根本没有第三方人出现？
宫渡还问了一件事，这次问得非常坦荡，就是韦光宜平时有没有发现，石忠跟啥人来往，尤其跟廖健关系怎样？
韦光宜说，石队长交往的人比他们多，有些让他们知道，有些不让知道。至于廖健，韦光宜说，石忠不会跟他有太紧密的关系。
“人家是谁啊，能把我们看进眼里？”韦光宜发着感慨说。
宫渡又问:“那九号别墅钥匙为什么在石忠手里？”
韦光宜说，这是很正常的事。他们不只是保安，暗中还兼着另一件事，类似于物业或保姆，就是替别墅主人看护房子，有时浇花啊喂狗狗啊这类事，他们也代做，只要给钱就行。
韦光宜还说，有段时间，六号别墅的钥匙在他手里。
原来是这样！
宫渡感觉一下又进了死胡同。
本来他还指望从韦光宜这里核实两件事，一是石忠跟廖健的特殊关系。二呢，也是想试试，能不能从韦光宜这里摸到打电话那人的线索。结果令他失望。原来这些人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复杂，他们不过是生活底层的一批人，只是为了一点辛苦钱。
但是宫渡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感觉很古怪，也很强烈。并没因审完韦光宜而有所减轻，相反，随着韦光宜身份的确定，宫渡心里那个疑团竟越发强烈起来。
梅晶问他为什么不开心，要锁着眉头？
宫渡说:“梅晶你相信案发那天现场还有一个人吗？”
梅晶张了张嘴:“宫渡，这话你已经说过不止五遍了，你哪来这么多想法，现在各种线索都汇集齐了，韦光宜身份也查清了，你怎么还坚持这种想法？”
“梅晶，我总感觉有个影子站在别墅外面，挥不走。你说，别墅案会不会是有人精心策划？”
梅晶突地停住脚步:“宫渡，你这想法太离奇了吧，突发事件，你居然能想到精心策划上去，你也有点太过敏感了吧？”
宫渡不再说话。他知道梅晶不会相信他，他也没法让梅晶信。有谁能拿一种感觉来赢得他人的信任呢？
没有。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别墅案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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