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三只眼4_罪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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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三只眼4

  李镇道留下“死亡笔记”,宫渡是有预感的。

  这基于几次接触中,宫渡对那个眼神忧郁心底柔软的中年男人的一种判断。

  档案室那些卷宗里,有一些关于李镇道零零星星的记述。但记录的太乱,而且跳跃性很大。宫渡看卷宗时,有这样一种感觉。但凡涉及到女生失踪,以及外围的调查,叙述基本是完整的,至少是连贯的。能让人看出个所以然。只要一涉及到李镇道本人,文字马上跳跃起来。东一下西一下,忽左忽右。本来记录的就非常有限,统共加起来,也不到三页纸,用三页纸来记录这样一个男人,太是不够。

  何况还那样凌乱。让人无法判断李镇道是怎样一个人,在这起案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某一句话刚要抵达实质,却又马上跳开,转到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去。所以整个案卷看下来,李镇道这人不仅不清晰,反而越发迷乱。

  这跟宫渡以前看到的案卷很是不同。正常案卷,对于当事人的记述,基本沿着一条线。不管是施害的凶犯,还是案件的受害者,案卷总能清晰地呈现出其心理轨迹。就如一条小溪,抑或河流,虽然中间也有曲曲折折,甚至峰回路转,但大方向是清晰的。

  这案的卷宗却让宫渡惊讶。

  更惊讶的,是此案两年前由钟好负责侦办。

  宫渡在卷宗里发现了几页别样的纸,字迹清楚无误地告诉他,那是钟好写的。

  那些话像是质疑,又像是办案者脑子里突然闪现的灵光。

  比如“魔鬼,还是天使?”“他是戴着面具,还是原本就心狠手毒?”“是帮凶,黑暗的制造者,还是率先清醒者?”

  卷宗里还记录了李镇道这样一句话:“我无法自拔,走不出去,我感觉污泥已到胸口,再不挣扎,我将永世地沉入地狱。”

  这话让宫渡想起了毕业前一年那个迷离的夜晚。

  那个夜晚,同样的话,李镇道也跟他讲过。所以宫渡确信,钟好的记录是真实的。

  宫渡同时相信,侦办此案时,钟好也遭遇了心灵上的挣扎,面对时而痛苦纠结抱头痛哭泪水纵横,时而又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李镇道,钟好同样判断不出哪个是真。

  不然,卷宗里不会多出那几页纸。按规定那是不容许的。

  但钟好却将其一并装入了卷宗。

  宫渡就想,钟好是借此考他,给他出了一道难题,想让他在这迷宫中走出一条路来。

  其实不用的。宫渡觉得钟好此举有点多余,根本用不着这样。

  对李镇道的复杂感受,是在那次演讲会上就有的。不然,这个人不会留在他脑海这么长时间,更不会有后来几次接触。

  宫渡再次想起几次来小二楼时的情景,想起跟李镇道饶有趣味的几次谈话。曾经忽略掉的片断,或者情景,也一一浮现出来。

  “我只是一个看门人,替他们守住一个秘密。”这是李镇道曾经说过的话。

  “我只是一个酿酒工,真正品尝美酒的,是那些躲在深处的人。你看不到他们,他们永远是用另一张面孔出现在世人面前。“

  还有:“这里只是一个仓库,里面有他们需要的东西,而且源源不断,总是有新鲜面孔出现。他们私底下,叫这里鲜果库,一年四季,都有新鲜水果供奉给他们。”

  这些话曾经不太明白,但是现在,宫渡越来越能懂得其中的意味。

  就在书房里,就站在此时的第二个柜子前。当时李镇道说要拿本书给他,李镇道自己写的,就带他来到书房。

  李镇道伸手取书时,宫渡突然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李镇道已经伸向书柜的手又缩回来,像是受到打击似地看住他,宫渡的脸突然红了。

  也是奇怪,每次来小二楼,每次见李镇道,宫渡都要脸红。

  在别处,或者跟其他人交流时,包括导师卢野波面前,宫渡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天也是晚上,不过是开着灯的。李镇道谈到兴奋或是动情处,喜欢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小二楼感觉过节一样,灯火通明。他的这个举动起初让宫渡十分不解,后来宫渡明白,宫渡脸上每一个表情,都清晰无比地钻进了李镇道眼睛。李镇道终于看够了,低下头道:“青春、阳光,这两样才是世界上最干净的。”

  说完李镇道突然从书房奔出去,穿过北边的走廊。宫渡以为他要躲进卫生间,结果没有,李镇道直接奔向舞室。

  小二楼还有更大的一个所在,就是舞室。选拔学员或是李镇道亲自面授时,就在这里举行。

  舞室跟客厅是相通的,不过要走一个长长的过道。当然,打开客厅某扇隐蔽的窗子,舞室的一切可以尽收眼睑。

  宫渡跟过去,就见李镇道已经打开音乐,随着音乐的节拍,他的身子在柔软的地毯上狂舞起来。

  宫渡看到一头困兽,在奋力地挣扎、冲突,试图想挣开捆绑在身上的绳索。

  瞬间,那头困兽变成了一只轻盈的蝴蝶,迎着太阳,在花香间翩翩飞舞。

  他的身子灵巧极了,柔软而富有弹性。但在需要张力的时候,整个身体又崩成一张弓,满是力量。

  虽然人到中年,腹部有一定的隆起,但丝毫不影响舞蹈的美感。

  宫渡虽然不太懂舞蹈,但那个晚上,他真心感觉,李镇道绝对是一个优秀的舞者。让他出任艺术学院院长,还是满有眼光的。

  就在他准备鼓掌时,李镇道突然凌空腾起,整个人在空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突然跪下,头伏在地毯上,久久不起来。

  宫渡以为他摔坏了,或者扭伤了哪里,跑过去正要问候,突见李镇道大哭了起来。

  那是宫渡第一次见中年男人哭。

  李镇道说他在哭自己的青春,哭自己曾经的阳光与率真。

  还有那些被他摧残掉的光明。

  宫渡突然明白,李镇道为啥要在兴起时打开所有的灯了。

  原来他在追怀光明!

  后来李镇道像婴儿一样倒在宫渡怀里,真的像婴儿。含着泪说:“你是第一个公开向我发问的人,你在会场那一声质问,突然唤醒了我。那是一道亮光,我知道你不会放弃,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一定会穷追到底。”

  “你怕我了?”宫渡就像抱着一个受伤的孩子,问。

  “怕,但也不怕。”李镇道说。

  “如果我失去兴趣了呢?”宫渡又问。

  “不,你不会。你身上有我年轻时的一股闯劲,你不会就此甘休。”李镇道说。

  宫渡想了想,又问:“如果我也惧怕权威了呢?”

  这个问题真的很棘手,宫渡也是在心里挣扎了好久才问出的。他以为难住了李镇道,没想李镇道沉吟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权威?你大学没毕业,根本不懂得权威是什么。一个没享受过权威的好处,同样也没被权威震慑过的人,是压根不惧怕权威的。无知者无畏,你连权威是什么都难懂得,哪来的怕?”

  这话竟然说得宫渡哑口无言!

  可现在,宫渡已经在感受着权威。

  知道权威要是改变起事物来,真是无所不能。

  宫渡努力赶走这些记忆,时候不早了,他得抓紧寻找。

  他刚把手电筒打开,还没照到柜子上,楼内突然传来一阵踢踏声。

  宫渡紧忙摁灭手电。竖起耳朵细心听起来。

  果然有脚步声,很轻,踢踏、踢踏,从一楼大厅传过来。紧跟着,宫渡就听到脚步踩在了木质楼梯上。

  难道逃走的人又回来了?

  不可能啊!宫渡一边做着判断一边想对策。他当然不可能学前面那人跳窗逃走,非但不逃走,一股好奇心还驱使他,想看清此时摸进小二楼的会是谁?

  宫渡侧耳倾听。

  脚步声轻一下重一下,从声音的规律判断,不像是学他进来时那样刻意地蹑手蹑脚,应该是来人走路的习惯。

  脚步声先是往书房这边来,快到书房门前时,又停住。停了几秒又退回去,往小卧室方向去了。宫渡刚要松一口气,那人又突然一个转身。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那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

  宫渡没别的选择,瞅了一眼漆黑的书房,无处躲藏,只能将身子缩在门后,后背紧贴着墙壁。刚等来人走进书房,猛地从门后窜出去,伸出右臂,用力从后面卡住了来人脖子。

  来人发出一声尖叫。

  竟然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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