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往事4_罪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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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往事4

  宫渡两次提供给汪响的样本都毫无意义,什么也没检测到。

  一次是从麻古坡采集来的轮胎印,宫渡想让汪响判断和分析出后面那辆黑色轿车究竟是坐着一个人还是两个。宫渡怀疑那天那人并不是一人开车去的,车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汪响说这无法分析,她的专业能力达不到。再说宫渡那几张照片拍的都很模糊,不像是专业人员拍的。

  宫渡心里说,他拍照片本来就不专业,再说他用的那部相机很久了,还是钟好淘汰给他的,不像人家梅晶,有钱家庭。

  艺术学院采集到的几个样也毫无价值。汪响说她都快要把小二楼拍遍了,能采样的地方全都采了过来,用不着宫渡再费心思。

  “知道不,你这纯粹是浪费我的时间。你不能啥也做,现场检验包括撮样本,还是交给我们,毕竟比你专业。”

  汪响又说:“以后真要在现场取样,记得叫上我。”

  宫渡搞不清汪响这话什么意思,他想他是不会叫上汪响的。他对现场的判断跟汪响她们不同,汪响认为重要的地方,他不觉得重要。而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在汪响这里却是浪费时间。

  感觉不同。

  “能否在现场发现别具意义的线索,能否让现场把你带到另一种感觉里,这是考验一个人到底具不具备办案天才的特殊途径。”宫渡记起教授谭一说过的话。

  “要牢牢记住,现场永远不只一个,就在同一个犯案地点,一定还有另一个现场。”这也是谭一教授说过的话。

  “有感觉的人,总能发现现场之外的现场,而且能将它还原出来。”谭教授总是这么自信。他谈起这些来,就像一个热血沸腾的青年,宫渡似乎越来越能理解谭教授为啥那么有女人缘了。

  自信。

  超强的自信,往往会让男人具有另一种魅力。宫渡想,改天他应该跟谷春雨院长聊一聊男人的自信与魅力。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宫渡不想接,但手机叫得很顽固,宫渡只好接起。

  电话那边响来一个陌生的略带沙哑的男中音:“是宫警官吗?”

  宫渡说:“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汽修店老板宋平安,是您让我打您电话的。”

  宫渡忽然记了起来。

  汽修店叫平安洗车修配厂,宫渡第一次去时,并没见到宋平安,负责检修车子的师傅是个中年人,话不多。干这种活的人,大都话不多,看上去老实憨厚,但极认真,且有耐心。这是天下修理工的最基本特点,太灵活的人干不了这个,因为脏,因为累。头脑一灵活,就想着干别的去了。

  包括那些修电器修锁子修马桶的,外表特征都差不多,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干活极为认真负责,而且相当有耐心。

  也因为老实,就谈不出太多。所以宫渡第一次问了许多问题,干活的中年师傅只回答他一句话:“别打扰我干活,如果你想听车子的性能还有构造,可以改个时间来找我,但凡市面上有的车子,我能讲给你。打听别的,去找我们老板。”

  “对了,你有车子吗?”中年师傅抬起头,忽然问他。

  宫渡说没有。中年师傅就又埋下头清理机器去了。

  第二次去时,宫渡见着了胖子,就是给他打电话的汽修厂老板宋平安。宫渡有点喜欢这个男人,讲不出原因,就是喜欢。人跟人其实是讲缘分的,有些人你交往半辈子,也喜欢不起来,有些人只一见面,喜欢就来了。

  宋平安年龄不大,撑死了也就三十岁,可长得却像五十岁,关键是胖,关键还是秃顶。他本人对这点也很遗憾,带着自嘲跟宫渡说:“你可以叫我大叔,他们都这么叫我。我这长相,真是害了我。”

  “害了?”宫渡的确缺乏幽默,竟然听不出这是一句很幽默的话。

  “是啊,到现在都还单身,虽然我这么有钱。”

  他居然认为自己很有钱。

  也是个有趣的家伙。

  宫渡就喜欢有趣的人,哪怕是歪才,也比那些机械古板缺乏想象力的人强,后来他叫了胖哥,宋平安并不生气,说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胖是事实,我连半斤也减不了,我爱吃肥肉,一见瘦肉就来气。

  真是一个话多的家伙。

  但宫渡跟他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半句有用的也没聊到。这家伙看似说话随意,实则是粗中有细。你听他海阔天空,无所无知无所不谈,但真要切中要害时,他的口立刻就紧了。

  那天宫渡跟宋平安并没聊那辆黑色的小轿车,也没聊为什么要换掉四个轮胎,根据中年男人的说法,轮胎跑了不到一年,离换还早着呢,但车主有钱,有钱人做事就是让人不理解。

  他有钱吗?宫渡脑子里立刻闪出那张干净阴郁的脸来。这是宫渡第一次听到他有钱的说法,之前他一直认为,他跟自己差不多,顶多只是参加工作早一点而已。

  “是宋老板啊,想起什么来了?”宫渡不抱希望地问过去一声。

  宋平安不高兴了:“什么老板啊,叫我胖哥。”

  “胖哥。”宫渡心情舒畅地叫了一声。

  宋平安就又高兴起来,声音兴奋地说:“你这阵有空没,我忽然记起点事,想跟你扯一扯。”

  宋平安喜欢用这个扯字,宫渡第一次跟他聊时,听到他跟谁说话也都用这个扯。比如中年师傅找他请示问题,他会说:“你做决定就好了,我又不大懂,找我乱扯个啥。”

  还比如,前台负责接待客户的小姑娘找他请示,要不要给一客户送个烟灰缸?他们代理米其林轮胎,厂家搞了一批烟灰缸,样子就像个小轮胎,用来拉拢客户的。宋平安不耐烦地吼小姑娘:“就那么个贱玩意,想送就送了,找我扯个瞎淡。”

  宋平安要找他扯,宫渡当然高兴。于是他改变去艺术学院找吴嫂的计划,先到办公室将钟好给他的资料放下,匆匆往平安汽修厂赶去。

  平安汽修厂位于城郊西边,说是个厂,其实也就是店。店面不大,两间商铺,因为是城郊,后面又带个小院,就用来修车什么的。

  宫渡赶到时,宋平安刚打发走一个客户。为了结帐的事,宋平安闹了点不愉快。“什么东西嘛,讲好的价钱,要开车子了,又来个杀价。”

  “不容易啊,我们干小生意的。”宋平安一边欢迎宫渡,一边抱怨着。

  宫渡问清原由,笑了笑:“一定是漂亮的女司机,对吧?”

  “女司机能如何,漂亮跟我有关系吗,我得养活家人,还得给他们发工资。”

  “有。”宫渡说。

  “什么关系?”宋平安被宫渡如此肯定的回答怔住了。

  “至少可以多看人家两眼嘛。”宫渡坏坏地说。他最近也学会一些幽默了,你还甭说,幽默这东西,有时真管用,至少能化解掉一些访查陌生人的尴尬,弄不好还能跟被调查者交朋友。坐下,宋平安让前台小姑娘捧来茶。欠过身子来问宫渡:“怎么样,你的案子有眉目了?”

  “还远呢,连你都不帮我,我让哪儿找线索去。”宫渡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拿目光扫了一圈。

  汽修店跟前两次来时没啥两样,中年师傅带着两个徒弟正在专心修车,外面有个小工正在给一辆“现代”车测胎压。前台姑娘趴在电脑上,非常投入地玩着游戏。店里就这么多人,宋平安的老婆偶尔来一次店,她还有自己的生意,宫渡没问具体什么生意,这事跟案件无关。

  “帮,怎么不帮呢,不帮我干嘛打电话给你?”宋平安直起腰,一副朋友的样子。

  “怎么,有情况了?”宫渡心里激动了一下。

  宋平安瞅瞅前台姑娘,找个理由,让她去外面了。店里只剩他们两个,他将半个身子往宫渡这边挪了挪,凑近宫渡耳朵说:“我替你保存了几样证据,不知道你该怎么谢我?”

  “什么证据?”宫渡心里又紧一下。两天前离开时,他跟已经熟稔的宋平安说:“你这里来的车多,看见什么新奇事,记得跟我吭声气儿。”没想宋平安还真的有发现了。

  宋平安卖关子似地紧了好一会嘴,终于忍不住,起身说:“你跟我来。”

  宫渡跟着宋平安往里走,店铺原来很深,宫渡前两次来,坐的都是外面。墙角一扇门走进去,里面几乎又是一个店面那么大的空间。除放些贵重物品外,辟出偌大的一隅,摆了几张沙发,还有一个茶台。这里应该是宋平安平日当经理的地方。

  “没进来过吧?”宋平安带点得瑟说。

  宫渡说没,眼睛却蓦地盯住茶台边上一盆花。

  “宋老板也喜欢养花?”半天,宫渡问。

  宋平安正在踮起脚尖从窗户边上的铁柜子里取东西,听见宫渡问,顺口道:“我养什么花啊,你看我像个养花的人吗?”

  宫渡没接话,眼睛仍就盯着地上那盆花。这间屋子也有窗户,而且很大,通向后院。阳光从阔大的窗户里射进来,几乎能照到茶台。花在离茶台20公分的地方,大约六十公分高,此刻阳光正热烈地覆盖着它,让它的盛开是那么美丽,简直称得上怒放。

  开花不见叶,见叶不开花。

  宫渡猛地想到这句词,心里连着打出几个哆。

  同时又想起一首诗来:“蟹爪丝瓣竞缠绕,彩团绣球韵独稀。终日缄口暗蓄势,秋来涣涧笑满川。”

  “忽地笑”,宫渡在心里默默吐出了这花的花名。

  刚才一瞬间,宫渡差点就将这花认成是“彼岸花”,给一辨认,才知道自己犯了惯性的错误。当然,这也不怪他。这种被人们习惯性称为“黄色石蒜”的花,跟他在小二楼见过的那束红色曼珠罗华本就是同属植物,长得又十分想象,只是不同科而已。没有一定的花卉知识,很难将它们区分开来。而在民间,人们完全就将它当成一回事。

  宫渡也是最近才恶补的这类知识,当然补得还不够,主要是实践经验不足。

  代表着不祥的彼岸花我们通常指的是红花石蒜。而常见的和白花石蒜、红花石蒜不一样的黄花石蒜,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彼岸花”,它是彼岸花的近亲,它有另一个名字:"忽地笑"。又称铁色箭。只是忽地笑和彼岸花十分相像,但是它们花期不同,寓意也不同。

  宫渡还知道,忽地笑的花语是:幸福、愉悦和惊喜。

  宋平安已经拿下东西,递给宫渡道:“这可是我的秘密,你要付给我保密费的。”

  宫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心思还在花上。

  “宋老板也喜欢这种花?”

  “说啥花呀,你说这个,嘿,我都不识得它呢。是小丫头有天拉过来的,说这花好看,而且花期正好在现在。可不管啥花,到了我这里,就遭罪了。”

  “小丫头?”宫渡循着话问。

  宋平安不高兴了:“怎么,你这是来调查我啊,我可是拿你当朋友的,不至于好心惹来坏事吧?”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对这盆花感兴趣。”宫渡说,同时准备打开宋平安交给他的东西。

  “那你问什么小丫头?”宋平安抓住宫渡话柄问。

  “送花的啊。”宫渡也装傻,手上动作停下,继续瞪着眼睛跟宋平安聊花。

  “呃,你说她啊。”宋平安摸一把头,呵呵笑了:“我老婆雇的。”

  “你老婆?”宫渡越发来了兴趣。因为这是他在这座城市里第二次见到这类花,虽然跟他要找的花不是一种,但它们是一个家庭的成员。

  “陌上花开,我老婆开的,城北太子巷。”

  “什么,那是你老婆开的?”宫渡一下惊讶起来。他记起前段日子城里四处寻找花店的经过,记起那张娇艳长得跟花一样的脸,以及送他的那张名片。

  名片上就是这花店的名字:陌上花开。

  “怎么,我老婆不能开啊,她对花着迷,别的都不想弄。”

  “不是,不是,宋老板别见外,我真的是对这花感兴趣。”宫渡又一次解释。

  “不就一盆花嘛,你要喜欢,拿去便是,看把你一惊一乍的,好像这花有毒。”

  宫渡差点就说,这花真的有毒。不过又记起,黄色的曼珠殊华,又叫“忽地笑”,毒性远小于红色和白色的曼珠沙华。

  花的事终于说完。宫渡不敢在这话题上纠缠太多,怕引起不愉快。再者,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改日再去那家店,拜会一下宋平安老婆。

  重新坐下,宫渡将注意力集中到宋平安交给他的物品上。

  一个普通得不再普通的塑料袋子,就是一般小百货店里司空见惯的那种。宫渡心里嘀咕,这家伙玩什么鬼,电话里神神秘秘,跑来却交给他这样一个袋子?

  打开后见是几样非常普通的东西,一块口香糖纸,品牌他不认得,他极少嚼口香糖,没那习惯。一包用了一半的纸巾,还有一个非常精致的小瓶子,像是女性用的指甲油。宫渡刚要拿起指甲油瓶看,心里蓦又警觉起来。

  “哪来的?”他问宋平安。

  “那辆车子的后座下面,你来那天没发现,是提车时我找到的。”

  “什么?”宫渡惊呆了。瞬间,他就冲宋平安发火:“你动过它没,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能用这种塑料袋装?”

  宋平安被他骂懵了,不解地说:“不就几样小玩意,有啥重要的。在车后排座脚垫底下,洗车是发现的。”

  “你——”宫渡气得脸都紫了,又一想不能怪宋平安,人家哪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宫渡一边跟宋平安说告别的话一边掏出电话拨给汪响。

  汪响正在工作,让宫渡不要给她乱打电话。宫渡情急地说:“你在检验室等我,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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