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深流5_罪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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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深流5

  客人走了不大工夫,年轻男子从卧室里出来。

  女人仍给他一张背,她站在落地窗前,目光凝视着窗外。年轻男子发现,女人手指里多了一根烟。

  女人偶尔抽烟。

  年轻男子没有阻止,他知道,女人抽烟的时候,一定是心绪特别烦乱,她需要借助香烟让自己安定下来。

  良久,女人回过身来,远距离看住年轻男子,启开了她发白的嘴唇。

  “艺术学院的袁牧野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女人问这话时,整个身体发着一种颤动。可以想见,她的内心有多不安。

  年轻男子往前跨了半步,这样他离女人的距离的就近了一些。

  “您说呢?”年轻男子并没回答女人,而是把问题反向抛给了女人。

  “我不希望你杀人,双手不可沾血,明白不?”女人的脸色又变了几变,说。

  年轻男子感觉出了女人对他的关心还有担忧,说:“不是我。”

  “真的不是?”女人又问。

  年轻男子跟着回答:“不是。”

  往常,年轻男子这样说了,女人就信。女人是极少怀疑年轻男子的,他们打认识到现在,似乎就有一种默契。可今天,这默契不在了。女人显然受到了其他方面的干扰,或者就来自刚刚送走的那位客人。

  “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女人加重了语气。年轻男子犹豫一会,还是走了过去。他在离女人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抬起眼,认真地看住女人。

  “再往近一点。”女人的声音依旧坚定而沉重,不容拒绝,更不容反抗。

  年轻男子感觉已经离女人很近了,再往前走,他的身体就会贴到女人身上。他在思考着要不要按女人说的做,或者,能有什么办法让女人从她的情绪里摆脱出来?

  但这显然不行,女人脸上已经没了往日看他时那份柔美的甜意,而多了几份戾气。这份戾气还是很能震住别人的。年轻男子只好又往前跨了半步,他几乎要贴着女人的胸了,他已经感觉出,胸口那里有两团软绵绵的物体。

  年轻男子的呼吸紧张起来,脸也开始发红。他不习惯这样,真的不习惯。可女人每每有什么激动的事时,总会对他做一些不合常规的要求,这让他非常难堪。

  但并不厌恶。

  这也让年轻男子很奇怪。为什么不是厌恶呢?

  女人今天倒是例外。如果换往常,年轻男子只要一挨到她身体,哪怕是无意,她都会痉挛一下,有时还会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哪怕是他给她按肩或是按摩太阳穴的时候,她都有身体上的那种不适感。但是今天,此时此刻,她的身体竟毫无反应。

  她是被袁牧野的死惊住了。

  这事太过突然,也极为反常,她一下无法判断出是谁做的。可刚才来的那位,明白无误地在怀疑年轻男子。还说这样就把全局打乱了,让他无力收拾。

  临走时那位客人又说,警方会很快找到她这里来,让她做好应对准备。

  警方会找她?

  “一小时前,你在什么地方?”女人不得不把情况问清楚。

  “回来的路上。”年轻男子说。

  “你又去断桥了?”

  年轻男子点点头,表示自己是去了断桥。

  “为什么还要去那里,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多次,不可再去那里吗?”

  “我有件东西忘那里了,我得把它拿回来。”

  “什么东西?”女人问的很急,就怕年轻男子跟她撒谎。

  “刀。”年轻男子重重说。

  他本来不想告诉女人,可女人这样问他,如果不说实话,女人对他的怀疑就更重了。

  年轻男子不想让女人怀疑。为一把刀,也犯不着。

  “拿回来了吗?”一听是刀,女人脸色瞬间又起了变化。刚才来的那位告诉她,袁牧野是被一把非常有特色的匕首捅死的,只一刀,捅的位置很准。

  “没有。”年轻男子说话时脸色暗了下去。这个下午,他是去了城郊一个地方,那地方年轻男子有套房子,城里呆烦闷的时间,他会到那幢房子里去住几天,给自己的精神松松绑。

  那把刀是一份特殊的礼物,对年轻男子来说非常重要。平时他不敢带在身上,因为脾气不好,他老打架,过去为打架付出过代价。就是现在,他这脾气也改不了。于是他把刀放在那幢房子里。这天他急着回郊区,就是为了这把刀。可是他没找到刀。

  “你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女人忿忿的,好像已经判断出年轻男子做了什么事。因为紧张,她的眼里流出了泪。

  年轻男子见女人流泪,知道她想错了,就补充道:“刀是不在了,但袁牧野绝不是我杀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让我怎么相信你?”女人也是有点急,她是真的害怕年轻男子杀人。

  年轻男子垂下头,思考了一会,重新看住女人说:“我说没杀就没杀,我要杀他,不会一刀解决。”

  女人惊了一惊:“怎么,你也知道他死了?”

  “他迟早得死,只是现在这死法,便宜了他。”

  年轻男子的脸上已经燃起了愤怒,还有烈火。

  女人惊愕地瞪了半天,泄下气来。

  “你呀,真是让我操不完的心。知道不,刚才他一说,我还真以为是你干的,我这心快要跳出来了。”

  这句话打动了年轻男子,他知道女人最怕他干什么,所以他给女人宽心道:“放心吧,没有您的指示,我谁也不碰。”

  说这句话时,年轻男子自己把自己嘲笑了一番。笑话,他在心里为袁牧野设计了不下十种死法,有好几次,眼看都要得手了,他又放过了他。

  为什么要放过他呢?年轻男子迷惑起来。难道就因女人还不想让他死?

  女人跟袁牧野的关系,年轻男子当然知道。事实上关于女人的一切,他都知道。怕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比他更了解女人,更懂这女人,包括她的儿子。

  哦,一想女人的儿子,年轻男子的心又暗了下来。可仅仅是暗了一下,心思就又回到袁牧野上。

  女人恨袁牧野。

  袁牧野有野心。

  女人最恨有野心的人。更恨敢背叛她的人。

  果然,女人不再纠结是不是他杀死了袁牧野,而是说:“他最近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死了也罢,背叛我罗某的人,就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年轻男子不想火上浇油,虽然他想杀死袁牧野,但他还是想给他一个中肯的评价。这是年轻男子的作风。他极少说别人坏话,就算是他心里杀了一百遍的人,他评价起来,也显得中肯。

  这就让女人搞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啥。

  此刻,年轻男子接话说:“他不是背叛,他只是觉得省里那位能给他更多的好处。”

  女人冷笑了一声,道:“好处,他也配?”

  “不配是你的想法,问题是他觉得很配。”年轻男子都跟女人拌嘴,有时会把女人气得脸青。他虽然话语不多,但一旦张了嘴,就某件事谈论起来,他就不想让着女人,而是顽固地要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

  女人听惯了别人的恭维,在银河,很少有人敢跟她这样讲话,就连她儿子,也不敢。向来是她说啥听啥。可女人独独能纵容年轻男子,让他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尽管有时候女人会气个半死。有几次,女人被他的话气坏了,抡起胳膊想掴他。年轻男子不但不躲,反倒把脸递给她:“打吧打吧,反正你看着我也不顺眼。”

  年轻男子这样说时,女人的手臂就会软下来。她怎么会看他不顺眼呢?这个小冤家,尽说让人伤心的话。

  女人不想在这个夜晚发生争吵,这个夜晚她的心情很糟,不只是袁牧野的死。死一个袁牧野,不至于把她弄得精神慌乱。关键是刚才来的那位说,灭门案已经有眉目了,凶手极可能是汉伟建材老板冯汉伟。

  这事让女人极度震惊。

  冯汉伟制造灭门大案,她可是怎么也想不到。

  可刚才那人言之凿凿,警方经过这段时间的摸排调查,已经锁定了嫌犯,就等捕网抓人。

  这让女人惊魂难定。

  出事的都是跟她有关联的人,要是这么下去,她这双手,还能把银河捂住吗?

  怕是不能。

  刚才她已告诉来人,让他将此事再压压,她得仔细想一想,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她不点头前,绝不能抓人,也不能将消息放出去。

  此刻,女人很想就这些事,跟年轻男子说说。虽然她知道,年轻男子对这些没兴趣,说了等于白说,可她还是想说说。

  怎么开口呢?

  女人一直犹豫着。

  后来女人说:“小远,你要记住,这世界的好处的确很多,但也是分人是给的。有人轻而易举拿到的东西,别人就算付出再大努力,也触摸不到,因为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属于他。”

  女人以为这句话讲得很哲学,可年轻男子已经露出不屑的神色。他说:“我对这些没兴趣,我也没打算跟这个世界要什么。”

  “说的不是你。”女人纠正一句。

  年轻男子就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像是在想自己的心事。

  年轻男子真是有心事的。就在今天傍晚,他从城郊回来的路上,接到过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个女人,听声音像是很年轻。那时他开着车,路上交通不是很好,所以他听得也不太真。但有一句他听清了,电话里的女子说,袁牧野要带她去开房,地点是在云翔酒店。女子还跟他说了房号,502。

  云翔酒店年轻男子当然熟悉。这座城市大一点的酒店,他几乎都熟悉。越是高档的,他越是熟悉。

  这跟他干的一份事有关。越是高档的酒店,住进的越是体面人。

  越是体面的人,越肮脏。

  这是年轻男子这些年得出的一个结论。

  可打电话的女子他不熟悉。年轻男子多了个心,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跟不熟悉的人,从来不多话。

  “我不认识袁牧野,他去哪里跟我没有关系。”他脚轻踩着刹车说。

  “反正我告诉你了,来不来你自己考虑。”女子说完这句,就把电话挂了。

  很显然,她也不想让他听出是谁。或者害怕他盘问。因为他有盘问别人的习惯。

  她是怎么知道他电话的呢?年轻男子虽然不是体面人,但有几部电话。不同的手机用来做不同的事。比如眼前这个女人,打电话叫他时,就用一个很少用的号,那是她的专号。

  当然,那部手机是女人买给他的。女人不允许他把号码给别人。

  事实上他也没人可给。

  傍晚那个女人打的,是他另一个号。知道这号的人有几个,但也不是太多。因为这个号码,也是有专门用途的。

  年轻男子到现在都没搞清给他打电话的是谁。可是袁牧野却死了,而且是被人杀死的,用刀杀死。

  该不会是用他那把刀杀的吧?年轻男子担忧的是这个。

  如果是,那他可就有一定的麻烦了。

  “我说话呢,难道你听不见?”年轻男子分神太久了,以至于女人已经坐到沙发上,他都没发觉。

  女人的脸不友好起来。

  年轻男子马上走过去,他记起客人到来以前,女人是想让他按肩的。于是他伸出手,为女人捏起肩来。

  女人马上变得享受起来,脸上的怒气也不见了。

  年轻男子的心思又回到女人刚才说的话上。他知道,女人是为前段时间一个职位生省里那位的气。女人虽然风光无限,说呼风唤雨一点也不过分,但论级别,只是正处级。

  年轻男子是搞不懂级别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他这几年跟着女人,已经知道这东西对女人他们很重要,没有就不行。他们一生好像就为这东西而活。只要级别升一下,比捡到金元宝还开心。

  当然,金元宝只是年轻男子的说辞。他文化浅,有时真的没有更好的词来说他们的那些事。

  女人是想上一个台阶。别的位置她不敢谋,也知道谋不到。按女人的说法,官场之位,总是狼多肉少。女人看中一个闲职,政协副主席。也跟省里那位提了。但省里那位却将此职许给了李镇道。这不仅破坏了女人跟李镇道的关系,也让以前许多顺畅的事,变得不顺畅起来。

  后来女人了解到,那人是想跟李镇道做交换。同时呢,只要李镇道职位一变,袁牧野的职位就顺顺当当能升一下。

  女人说的背叛,就是袁牧野越过她,直接找省里那位,想挪到副院长位子上去。

  省里那位所谓的交换,就是外界传说纷纭的那本“死亡笔记”。

  年轻男子至此相信,世间真是有一本这样的笔记的。不然,他们这么多人,不会纷纷乱掉阵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在年轻男子看来,这些事真是莫名其妙。如果他们找他,甭说是一本笔记,就是十本,他也会轻易地拿到。

  可他们忽略了他这个本事。包括眼前他按肩的这位女人。

  有时候他们其实很蠢。虽然他们一个个表现得很聪明很强大。但他们一旦心虚起来,就一点智商也没了。

  年轻男子真想就这事给女人出点主意。又一想算了,那是他们之间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现在李镇道死了,那本所谓的笔记应该没太大关系了吧。年轻男子边按边想。

  要说李镇道也是个明白人。竟然就没跟省里那位做交换,还把当副主席这事给辞了。年轻男子会心一笑。李镇道一定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把笔记交出去,他就立刻变得一文不值。至于那个副主席,人家能让他当上,照样能把他拿掉。

  这点上,女人就没李镇道聪明。

  年轻男子手上的劲重了点,女人叫出一声:“你摁痛我了。”

  年轻男子又笑了笑,他就是想让她疼一下。

  有时候,人是需要疼一疼的,疼了,就会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按着按着,女人忽然扭过脸来又说:“我听说,姓袁的前段时间还找过宫渡,想在这个小警察面前卖乖?”

  年轻男子按着的手猛地停住!

  “怎么了你?”女人半天等不到动静,既感觉不到那双有力的手,又听不见年轻男子的声音,转过头问。

  “哦,没什么。”年轻男子敷衍了一声。可是他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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