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记忆或是过去2_罪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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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记忆或是过去2

  “温主任,温科长,温航帅哥。”

  脚步刚迈进楼门,还没踩上台阶,就听到楼门外有人叫他。

  是个女声,听上去有几分熟。

  他蓦地止住步子,错愕地扭过头来。四下里寻找。

  声音突然没了。外面很静。

  他驻了一会儿,转过身,重新上楼。

  那声音又响起来:“温老大,是我。”

  这次他听清了,真是女声,好像是那个叫呓呓的。

  可他看不见人。楼门外没。楼道里自然也没。他往外走了几步,仍然看不见院子里有人。试着朝花园那边走去,声音却从相反的方向响过来:“大帅哥,我在这边。”

  这次他听清声音的方向了,楼边上有个垃圾筒,声音是从垃圾筒后面传来的。

  温航几步走过去,垃圾筒是那种老式的,厚铁皮做的,等于是个大铁箱子。居民们把垃圾袋提下来,扔进里面,然后有专门的运送车把它拉走。

  至于为什么要把垃圾筒做这么大,这么笨重,温航没有想过。应该是既能装得多而且又不被人拿走吧。

  垃圾筒后面果然藏着个人,温航一下没认出来,那人土头土脸,又穿一件男式衣服,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

  “我是呓呓,你能认出我吗?”

  果然是呓呓,从声音就能辩听出来。

  温航跟这几个孩子都熟,酒城里认识的。其实在酒城之前,她们就认得他,这几个孩子都是艺术学院出来的,只是在学校的时候,他不带课,不认得她们。但她们却都能记得他,理由据说很简单,他长得帅。

  天下居然还有人认为他长得帅。

  “你怎么在这里?”温航又往前走两步,确定藏在垃圾筒后跟他说话的就是当年卷进事件中心的女孩李袊袊后,问了一句。

  “我是来投奔你的。”呓呓突然说,但身体仍蜷缩在垃圾筒后,没站起来。

  “投奔我,你从哪里来?”温航吃了一惊。他知道光子杀死袁牧野的事,也知道原因。目前他得到的消息是,警方正在四处抓捕光子跟呓呓。她竟然胆大,找到这里来。

  “我在酒城里藏了一晚上,后来老板不让我藏,把我赶了出来。我不想离开银河,也没地方可去,就在水泥管道或是桥底下藏了几晚。你来之前,我在垃圾筒里藏着。

  一股恶臭飘来,熏得温航想吐。但他忍着,也没用手捂鼻子。

  他想象不出呓呓是怎么躲过些天的,但一想她能在垃圾筒里藏身,就不觉得警察能随便抓住她了。

  “温航大哥,你收留我吧,我真的没地方去了。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不敢去吃。”

  温航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些日子他带着于红红,还有楼房住,有钱买吃的,都觉得十分艰难。呓呓一个女孩,想想都知道有多艰难。

  但是一个问题跳出来,他不能收留她。

  且不说他现在没有能力,就算有能力,身边已经有一个了,难道他要把呓呓带到楼上,跟于红红同住?

  绝不可能!

  于红红断然不会接受。

  她是一个有个性的人。

  “我没地方藏你啊,怎么收留你?”温航做出一幅困难的姿势。

  “你有,就看你收留不收留我了。”到底是孩子,说起话来直截了当,一点弯不拐。

  “我是来这边找人的,真没地方收留你,再说……”温航没把警察正在四处抓她这话说出来,他不想给本来已经无路可走的呓呓再添压力。

  “你是来找于红红的吧,我知道她藏在这幢楼上。”呓呓眨巴了下眼睛说。

  她的眼睛真漂亮,大大的,发着水灵灵的光。此刻她已蓬头垢面,整个人就这双眼睛有神。

  温航暗自一惊,她怎么知道于红红在这里?

  “你别乱说,我不知道于红红在哪里。”温航躲开呓呓目光,毫无目的地往四下了瞅瞅。

  呓呓叹了一声,估计她从温航的话里听出拒绝的意味了。她又不甘心地追问一句:“温航大哥,你真的见死不救?”

  温航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时犯起了难。

  此刻他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按说,呓呓有了难,他当义不容辞。呓呓的情况他真是太了解了,也跟宫渡讲过。她们入校不久,被袁牧野看中,袁牧野按他一惯的套路,先是拉几个孩子去酒城或k歌房k歌,说是k歌,其实把这些孩子往坏里带。

  那个时候,他是帮凶。只要袁牧野干这种事,必叫上他。袁牧野说他长得帅,是女生心目中的偶像,有了他,女生就会兴奋。他呢,内心里很厌恶那种环境,也厌恶袁牧野们所做的事,但又必须得去。

  这也是工作。母亲这么跟他说。母亲并不说袁牧野带这些女孩做什么,只是告诉他:“他做的事,都是为我们好。”或者就说:“妈也是身不由己,上面有人喜欢这个,妈不这么做,上面那些人就不高兴。”

  “可做了您心里能安吗,知不知道,那是在毁她们啊?”他这么质问母亲。

  “给我住口!”每每他带着质疑这样问母亲时,母亲就会瞬间黑下脸,要么恶恨恨地来上一句,要么就说:“你得帮妈,你得理解妈的难处。”

  母亲有什么难处呢,没有。他打开始就知道,母亲说的难处,不过一个借口。母亲能在短短几年里迅速把官做上去,手握那么大的权力,走哪儿都呼风唤雨,活得比父亲当年还风光,都跟这事有关。母亲不是被逼的,是主动的。

  但他阻止不了母亲,不仅阻止不了,最终还得乖乖听母亲的,给袁牧野他们当帮凶。

  对,帮凶。他一直认为自己这些年活得并不光明,甚至很黑暗,原因就在艺术学院那些脏事,他虽不是始作佣者,但他的手上,也沾着血。

  后来母亲见他犯难,见他整天阴着个脸,就又换了个说法:“妈不是拉你下水,那是害你,妈是对姓袁的不放心,怕他提前对那些孩子下手。有你在,他就不敢。”

  果然,母亲这样说了以后,他的心安了许多,袁牧野再叫着他去做这种事时,他内心的纠结没那么厉害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冒出一种监督袁牧野的庄严感神圣感。

  母亲说的对,袁牧野的确不是一个能十分靠得住的人,他对那些孩子的企图,显显地写在脸上。唱歌或是跳舞的时候,袁牧野总是有意无意要把自己的手放在女生们臀或是腰上,有几次他还看见,袁牧野佯装喝醉,竟然就在舞厅里强搂着要亲女生。

  也有女生偷着告诉他,袁牧野老在她们面前说那种非常露骨的话,眼睛和手从来没有安分过。

  “他还扯下我的胸罩呢。”有个女生说。

  听了这些话,他更觉得,这种场合更是不能少了他。

  女生们不只是信任他,而且一个个的,对他全是朦拜。这从她们的眼神就能看出来,还有在他面前的各种态度。起初他并不知真情,以为是自己人品好,或是真长得帅。后来他明白了,是袁牧野。袁牧野为了能让女孩子们安心跟着他出入那种地方,把他夸大成了神。说他手眼通天,能量大得惊人。什么大画家大作家舞蹈家歌唱家,那都是小菜一碟,说他认识多少个大导演大编剧还有制片人什么的,还认识海东电视台和央视的人,总之,不管你有什么梦想,只要有他帮忙,梦想就一定能实现。

  年少无知。这是他对这些女孩的评价。这样的谎言她们居然也信。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这些女孩子能有足够的判断力和鉴别能力,袁牧野就不找她们了。

  按袁牧野的话说,他挑女孩的原则有三条,一是漂亮、胸大、身材好,性感。二是虚荣,这点尤其重要。三是绝对不能有梦想。

  起初他不明白第三条,没有梦想怎么能上当?袁牧野诡异地笑道:“女人有梦想,那是很麻烦的。她们会奔梦想而去,你把她们送到领导手里,不是让领导快活,而是给领导添堵。因为领导不是奔着理想来的。”

  一语道破天机。

  事实也是如此,被袁牧野看中的,长相绝对没问题,艺术学院本来就出美女,一个个的都是美人坯子,加上恰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单是青春这一道光芒,你就挡不住。

  关键是这些女孩大都头脑简单,糊里糊涂的,就是常说的那种不好好读书,整天只知道打扮,往热闹堆里扎,渴望提前混社会的。

  “没风险,懂么?”袁牧野跟他说。

  “可这样是毁她们,就算她们不好好学习,也不该这样毁了。“他说。

  “这你就不懂了,能毁掉的,早晚都能毁掉,我们只是提前了一小步。毁不掉的,就算你动多少心思,她也不上套。“

  还真是这样。

  呓呓和朵朵就这样毁了。

  他至今不知道当年袁牧野把呓呓和朵朵送给了谁,但铁定是送了的。后来他从母亲跟袁牧野的谈话里,大概听出一些内容。

  当年的呓呓,应该是送给了那位大领导。本来大领导的意思,是两个一块送过去。但呓呓和朵朵坚决不干,小姑娘们毕竟没开化到啥也不顾忌的地步,说那成什么了?结果领导的心愿没实现,为此还发了一通火。

  后来母亲和袁牧野把这个心愿给了了。

  朵朵是送给跟大领导一起来银河的一位中年男人,银行的,当年熊国栋的公司要贷一大笔款,母亲答应了熊国栋,要帮他这个忙。

  但呓呓和朵朵并不知道两位的身份,袁牧野告诉她们,是某电视台的台长跟制片。

  两个孩子就对电视台抱了幻想。

  领导走后,两位女生就追着袁牧野问,什么时候带她们去台里?袁牧野说快了。然后突然一个晚上,袁牧野就把她们俩都叫去,叫进一家宾馆。

  那晚出事了。

  两位女孩到了宾馆,才知道等待她们的不是什么导演也不是台长,而是本地两位小老板。还不是熊国栋苏凌风这级别的,一位搞建材的,一位是煤老板。按呓呓的说法,非常恶心。

  两位女孩坚决不干,说袁牧野骗了她们。两位老板却不依,非要干。双方就急了起来。呓呓一激动,操起烟灰缸,将建材老板头上敲开一个洞。血流了一床单。袁牧野急了,怕事情败露,打电话叫了警察。

  警察是以扫黄的名义控制住两位女孩的,当然也包括两位老板。两位女孩坚称不是,说有人把她们送来。警察厉声喝斥了她们,并警告,再敢这么乱说下去,就让她们坐牢。

  两位女孩哪见过这阵势,当时就给吓懵了。她们被警察带到一黑屋子里,呓呓急了,说要见袁牧野,警察就叫了袁牧野。

  那个晚上,呓呓是被袁牧野带了回去,回到了宾馆。这之后的事就能想象出来,袁牧野成全了自己,还说如果不是他,呓呓铁定是要被关进看守所。这样她的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呓呓报答了她。

  朵朵被关了三天。出来后,就再也不敢提艺术学院,不敢说是别人送去的了。

  看守所那种地方,太害怕。

  两位女孩的学是自然上不成了。袁牧野添油加醋吓唬道,公安已把抓到她们的事报告学校了,学校要处分甚至开除她们。两位女孩一想,这要是一处分或者开除,名声可就彻底臭了,反正她们也不想念书,本来就不想上这学,是家长硬逼着来的。不如听了袁牧野的话,悄悄退学得了。袁牧野说,如果她们主动退学,他可以帮着把事情压下来。

  两位女孩到那时都没怀疑袁牧野,毕竟年轻啊。等明白过来,就已晚了。

  这个时候她们已经混迹在社会。袁牧野先是把她们介绍给刚子,说只要跟着刚子,有银河,就没人敢欺负。

  也是后来才明白,当时所以把她们交给刚子,是怕她们乱说,乱闹,有刚子在,能收拾住她们。

  刚子的职责不是帮客人拉皮箱,而是善后,或者叫灭火。

  也就是说,他和刚子,都不过这链条上的一员。他是在上游,刚子是在下游。干的都是同样的事,为虎作伥。

  温航乱想一会,收回心思,他在紧急思忖,到底拿呓呓怎么办?他的手机已经响了好多遍,于红红等不到他,发急,在催。他又急又恨,急的是没有办法处理眼前的事。恨的是到这个时候,还不能真心帮呓呓一次。

  “呓呓,我……“温航面带羞愧地低下头去。

  呓呓看懂了:“算了,看出你的心思了,我就不该来。”呓呓的话说得有些凄凉,也有几分绝情:“我一直以为,你跟袁牧野不是一路人,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呓呓抹了一把脸,她的脸因情绪激动而涨红起来。想想,为了找到温航,她付出了多少。满揣着希望而来,不曾想照样碰了钉子。呓呓眼里的泪下来了,这是她自逃窜以来,第一次流泪。李光撇下她跑了,到现在联系不上,她也不敢乱找,其实也没法找。

  李光向来来无踪影,神秘得很。呓呓虽说在跟他谈恋爱,但李光多大,家庭背景如何,现在主要干什么,她一概不知。她跟李光是在酒城认识的,当时还有刚子。她只知道,李光是刚子的铁哥们,对刚子言听计从。刚子对李光也很好,每次去酒城,只要能看到刚子,就会看到李光。

  一来二去,她跟李光熟了,李光就说让她做女朋友。呓呓这方面对自己没要求,做就做吧,反正日子无聊得很,有个男朋友,至少可以说说话。再说了,李光说他可以罩着她。这话呓呓爱听,她就想有人罩着。至于罩着能做什么,呓呓不知道,也没想过。

  但有人罩着,总比一个人孤单地飘,要好听一些。

  但现在,光子杀了人,丢下她跑了。警察又在四处找她。

  刚子那里更不敢去,她知道这次闯下的祸不小,指不定刚子也在四处找她呢。唯一让她抱希望的,就温航这里。

  可现在她一点希望也没了。苦笑一声,道:“你安心上楼陪她吧,我再也不会求着你了。实在无路可走,就找警察自首去。“

  “不能自首,绝不能。”

  一听呓呓要自首,温航马上就急了。母亲有句话经常吊在嘴上,就是谈起呓呓她们,包括于红红时,母亲会用愁云盖住脸,带点绝望地说,这些人都是债,早晚有一天,会将她出卖掉。温航很想给母亲打个电话,看看手机,又犹豫了。

  他现在用的号母亲并不知道,以前用的那张卡李镇道出事后,他扔了。他不想把自己暴露给母亲,他知道那样会有很多新的麻烦。

  就在他犹豫不定时,呓呓突然起身,冷冷地甩了下脸,身子一转,快步消失在黑夜中了。

  看着呓呓果断而去,温航恨不得双手把自己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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