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深水6
“此人做事非常阴毒，他等于是一石二鸟，既帮黄善龙处理了过期变质水泥，又不声不响地将熊国栋还有高克恭套了进去。这便是后来大桥坍塌后，高克恭为什么极力叫停，不让你们查下去的原由。”
“原来水泥不是熊国栋这老贼的！”李活像是才明白过来。拳头重重抡起又放下。
没错，李活这两年一直在查这案，就是要查清当年的沉案，为蒙冤者洗清不白之冤，将真正的恶魔绳之以法。但是在水泥这一环节上他卡了壳。因为他找到的所有材料，包括当年的各种化验单，都表明熊国栋那批水泥只是标号低一些，跟大桥所需的水泥标号不符，但是水泥绝对是从正规渠道进来的，也在保持期内。
而断桥坍塌后，从断桥的采样结果，却表明大桥建设中使用了劣质过期水泥。
李活曾经就这事问过方静，当时纯粹是无意，只是知道当年方静从事过此项工作，想听听她的分析。没想一语吓着了方静。
方静并不是困为朵朵而断然离开他的，恰恰是他在那个时候问了方静水泥的事。
经宫渡这样一说，李活的思路马上清晰起来。他承认宫渡的说法有理，事实应该是这样，可是，可是拿什么来证明呢？
“你有证据？”李活反问宫渡。
宫渡摇头。李活脸上闪出的希望迅疾熄灭，面色又暗下去。
“但有人有。”宫渡又说。
“谁？”
“方静！”
“凭什么这样说？”
“就凭今晚来的人。”
“盛冰？”李活越发惊讶了。
“两拨人都是，当年这批水泥是经方静手掉包的，真正运到工地的水泥不是六号库的，而是五号库。我已查到，当年熊国栋一共有十个库，一、二号是租给铁路货运的，三、四、五三个库暗中借给物资公司，也就是黄善龙他们。六到十号他自己用。五号库跟六号库掉包，就连熊国栋都不知道，只需要买通六号库的库管。”
“方静买通了？”
宫渡重重点点头，又道:“其实也不叫买通，六号库的管理员是一位小姑娘，才参加工作不久，是个小美女，就是脑子非常简单。平常跟方静关系也好，方静只用一支口红，就把她搞定了。其实方静要她做的也不多，就是把库房打开后，让拉货的人员自己装，她陪着方静去玩儿。”
“这么简单？”李活不大相信。
“本来让她做的事就不多，方静只是要把她引开，这样他们才能把五号库的水泥装上车，然后再把六号库的水泥搬进五号库。”
“这样啊？”李活叹。叹完又问:“六号库的库管你找到了？”
宫渡垂下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过半天，仰起头说:“找不到了，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啊？”轮到李活吃惊。
宫渡道:“她就是熊国栋最后娶的那位妻子，灭门案中的遇难者。”
“什么？”李活越发吃惊，他只知道熊国栋后来娶的妻子非常漂亮，断然没想到，她曾是国栋集团的员工。
空气似乎僵住，两个人都感觉到沉重。尤其宫渡，查到这些，对他来说，一点兴奋感都没有。相反，每次获得新的线索或证据，他心里只有重。
罪恶一旦泛滥开来，就会失去控制，就会滋生出一朵朵恶之花。
曼珠沙华。宫渡突然地就想起那血红的花来。
好在，方静家里，没发现这种花。宫渡进而断定，对方并不是要方静的命，目的仍在拿到那样东西。交货单！
当年的方静，是黄善龙那个公司的副经理，还兼着库管主任，算是在非常重要的岗位上。方静此生的第一桶金，就是来自这批水泥。也许方静当时就觉得这很可怕，预感到了未来，所以她留下了当年的交货单。大桥出事后，有人追踪过出交货单。对交货单的怀疑是梅上亭妻子曾乙提出的，作为当年工地的技术骨干，曾乙最先怀疑水泥被掉包。
但是调查组只拿到国栋集团的出货单。而且国栋集团六号库的水泥确实也在那个夜晚被拉走。线索到此中断。
宫渡摸到这条线，也真是有点偶然。一次跟伊雪芬聊天，扯到了当年工地上，谈起过去的悲伤事，雪芬阿姨说:“有阴谋，肯定有阴谋。”
阴谋两个字刺激了宫渡，宫渡追问下去，伊雪芬就说，她记得曾乙出事前，曾经跟她提过，说怀疑水泥被掉包了。因为曾乙之前听人说起过，改制后的物资公司，积压了一批水泥，可惜都过期变质，不能用了。
当时曾乙还气愤难平地说:“我们到处找不到水泥，他们倒好，能把水泥压到过期。”
就这一句话，一下打开了宫渡思路。宫渡就像一头钻进档案楼时那样，开始死挖当年的水泥。宫渡先后走访了不少当年这个行业的人，了解到当年银河能生产水泥的一共三家厂子。如今全都不在了。其中有人提到一家“龙山水泥厂”，这是家乡镇企业，规模不大，但创办者有一定背景。后来被人发现，这家水泥厂老是标高水泥标号，而且水泥存放极不规范，老是受潮什么的。
顺着这线查下去，宫渡才知道，物资公司这批水泥，就是龙山水泥厂的。
当年没人想到会有掉包这样的事，所以即或追查水泥，也只能追查到熊国栋这里。熊国栋还有高克恭也以为是他们的水泥有了问题，这才动用一切手段，压制了此事。
但是谁也没想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龙山水泥，却是方静他们。
黄善龙明知龙山那批水泥已经完全过期，不能用，心疼不已。得知路桥公司跟熊国栋这边签订了水泥供货协议，计上心来。一番操作下，水泥被成功掉包。他的失效水泥到了工地上，而熊国栋那批还能用的水泥则安全地进了他的五号库。当年水泥紧张，这批水泥在五号库没压几天，马上被他卖到了另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叫汉伟工程，老板是冯汉伟。
宫渡还查得，在工程建筑行业，冯汉伟出道要比熊国栋早得多，熊国栋还在三建当经理，冯汉伟自己的汉伟工程已经做得风生水起。
那年冯汉伟给两家乡镇企业修厂房，那批水泥用在了厂房上。
尽管是掉了包，冯汉伟还是栽了，厂房建一半，柱子断裂，厂房塌了。
两家乡镇企业跟冯汉伟打了整整两年的官司，冯汉伟输了。汉伟工程公司解体。
出乎宫渡意料的是，冯汉伟居然认了栽，而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追根查源，将水泥的供应方龙腾公司还有黄善龙告上法庭。按说，冯汉伟是完全可以这样做的。但他没有。
究竟什么原因让冯汉伟放弃了这场追诉，时间久远，宫渡已经无从查起。
公司解体后，冯汉伟先是投靠到熊国栋门下，给熊国栋干了一年多的项目经理。后来自己又重新创业，没想到，这一次他创成了。汉伟建材如一匹黑马，迅速在银河崛起，占据了银河建材业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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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水泥不是熊国栋这老贼的！”李活像是才明白过来。拳头重重抡起又放下。
没错，李活这两年一直在查这案，就是要查清当年的沉案，为蒙冤者洗清不白之冤，将真正的恶魔绳之以法。但是在水泥这一环节上他卡了壳。因为他找到的所有材料，包括当年的各种化验单，都表明熊国栋那批水泥只是标号低一些，跟大桥所需的水泥标号不符，但是水泥绝对是从正规渠道进来的，也在保持期内。
而断桥坍塌后，从断桥的采样结果，却表明大桥建设中使用了劣质过期水泥。
李活曾经就这事问过方静，当时纯粹是无意，只是知道当年方静从事过此项工作，想听听她的分析。没想一语吓着了方静。
方静并不是困为朵朵而断然离开他的，恰恰是他在那个时候问了方静水泥的事。
经宫渡这样一说，李活的思路马上清晰起来。他承认宫渡的说法有理，事实应该是这样，可是，可是拿什么来证明呢？
“你有证据？”李活反问宫渡。
宫渡摇头。李活脸上闪出的希望迅疾熄灭，面色又暗下去。
“但有人有。”宫渡又说。
“谁？”
“方静！”
“凭什么这样说？”
“就凭今晚来的人。”
“盛冰？”李活越发惊讶了。
“两拨人都是，当年这批水泥是经方静手掉包的，真正运到工地的水泥不是六号库的，而是五号库。我已查到，当年熊国栋一共有十个库，一、二号是租给铁路货运的，三、四、五三个库暗中借给物资公司，也就是黄善龙他们。六到十号他自己用。五号库跟六号库掉包，就连熊国栋都不知道，只需要买通六号库的库管。”
“方静买通了？”
宫渡重重点点头，又道:“其实也不叫买通，六号库的管理员是一位小姑娘，才参加工作不久，是个小美女，就是脑子非常简单。平常跟方静关系也好，方静只用一支口红，就把她搞定了。其实方静要她做的也不多，就是把库房打开后，让拉货的人员自己装，她陪着方静去玩儿。”
“这么简单？”李活不大相信。
“本来让她做的事就不多，方静只是要把她引开，这样他们才能把五号库的水泥装上车，然后再把六号库的水泥搬进五号库。”
“这样啊？”李活叹。叹完又问:“六号库的库管你找到了？”
宫渡垂下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过半天，仰起头说:“找不到了，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啊？”轮到李活吃惊。
宫渡道:“她就是熊国栋最后娶的那位妻子，灭门案中的遇难者。”
“什么？”李活越发吃惊，他只知道熊国栋后来娶的妻子非常漂亮，断然没想到，她曾是国栋集团的员工。
空气似乎僵住，两个人都感觉到沉重。尤其宫渡，查到这些，对他来说，一点兴奋感都没有。相反，每次获得新的线索或证据，他心里只有重。
罪恶一旦泛滥开来，就会失去控制，就会滋生出一朵朵恶之花。
曼珠沙华。宫渡突然地就想起那血红的花来。
好在，方静家里，没发现这种花。宫渡进而断定，对方并不是要方静的命，目的仍在拿到那样东西。交货单！
当年的方静，是黄善龙那个公司的副经理，还兼着库管主任，算是在非常重要的岗位上。方静此生的第一桶金，就是来自这批水泥。也许方静当时就觉得这很可怕，预感到了未来，所以她留下了当年的交货单。大桥出事后，有人追踪过出交货单。对交货单的怀疑是梅上亭妻子曾乙提出的，作为当年工地的技术骨干，曾乙最先怀疑水泥被掉包。
但是调查组只拿到国栋集团的出货单。而且国栋集团六号库的水泥确实也在那个夜晚被拉走。线索到此中断。
宫渡摸到这条线，也真是有点偶然。一次跟伊雪芬聊天，扯到了当年工地上，谈起过去的悲伤事，雪芬阿姨说:“有阴谋，肯定有阴谋。”
阴谋两个字刺激了宫渡，宫渡追问下去，伊雪芬就说，她记得曾乙出事前，曾经跟她提过，说怀疑水泥被掉包了。因为曾乙之前听人说起过，改制后的物资公司，积压了一批水泥，可惜都过期变质，不能用了。
当时曾乙还气愤难平地说:“我们到处找不到水泥，他们倒好，能把水泥压到过期。”
就这一句话，一下打开了宫渡思路。宫渡就像一头钻进档案楼时那样，开始死挖当年的水泥。宫渡先后走访了不少当年这个行业的人，了解到当年银河能生产水泥的一共三家厂子。如今全都不在了。其中有人提到一家“龙山水泥厂”，这是家乡镇企业，规模不大，但创办者有一定背景。后来被人发现，这家水泥厂老是标高水泥标号，而且水泥存放极不规范，老是受潮什么的。
顺着这线查下去，宫渡才知道，物资公司这批水泥，就是龙山水泥厂的。
当年没人想到会有掉包这样的事，所以即或追查水泥，也只能追查到熊国栋这里。熊国栋还有高克恭也以为是他们的水泥有了问题，这才动用一切手段，压制了此事。
但是谁也没想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龙山水泥，却是方静他们。
黄善龙明知龙山那批水泥已经完全过期，不能用，心疼不已。得知路桥公司跟熊国栋这边签订了水泥供货协议，计上心来。一番操作下，水泥被成功掉包。他的失效水泥到了工地上，而熊国栋那批还能用的水泥则安全地进了他的五号库。当年水泥紧张，这批水泥在五号库没压几天，马上被他卖到了另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叫汉伟工程，老板是冯汉伟。
宫渡还查得，在工程建筑行业，冯汉伟出道要比熊国栋早得多，熊国栋还在三建当经理，冯汉伟自己的汉伟工程已经做得风生水起。
那年冯汉伟给两家乡镇企业修厂房，那批水泥用在了厂房上。
尽管是掉了包，冯汉伟还是栽了，厂房建一半，柱子断裂，厂房塌了。
两家乡镇企业跟冯汉伟打了整整两年的官司，冯汉伟输了。汉伟工程公司解体。
出乎宫渡意料的是，冯汉伟居然认了栽，而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追根查源，将水泥的供应方龙腾公司还有黄善龙告上法庭。按说，冯汉伟是完全可以这样做的。但他没有。
究竟什么原因让冯汉伟放弃了这场追诉，时间久远，宫渡已经无从查起。
公司解体后，冯汉伟先是投靠到熊国栋门下，给熊国栋干了一年多的项目经理。后来自己又重新创业，没想到，这一次他创成了。汉伟建材如一匹黑马，迅速在银河崛起，占据了银河建材业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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