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西峪或者往事4_罪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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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西峪或者往事4

  吴月姝的病其实是早就有的,只是他们疏忽了。

  “怪我,那个时候太忙了,那么多的事,压根就没有心思顾到她。”苏凌风说。

  “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苏凌风又说。

  按照苏凌风的说法,吴月姝患病,应该就是大桥出事的那个时候,只是那一年事情太多,谁也没有精力顾着自己。

  “离婚时,你知道她身体有病吗?”宫渡多问了一句。

  苏凌风摇摇头,说那时候他们那么年轻,谁往坏处想?

  “她自己知道吗?”宫渡又问。

  苏凌风仍旧摇头,然后说:“不舒服时,她就找李经纬开点药,李经纬也没当回事,怎么能当回事呢,都以为是小病,谁知……”

  苏凌风讲不下去了。

  后来,苏凌风道了一句:“没事,我们俩个,其实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相比离去的他们,我们白赚了这么多年的生命,值了。”

  宫渡抹了一把泪,哽着嗓子说:“别这么讲,真的别。”

  苏凌风就不讲了。

  宫渡请示钟好,说要见见李经纬。钟好是同意了,不过又说:“他现在那样子,见了又能如何?”

  宫渡说:“还是见见吧,他证实了,我心里踏实些。”

  李经纬依然酗酒。宫渡找见他时,他躺在一条凳子上。是凳子,不是沙发。这家餐饮实在是太简陋了,摆放着五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面都摆了一束假花。因为久长时间不洗,假花已经很脏了,让人看一眼便没了食欲。

  宫渡想,这也许是餐馆生意惨淡的原因吧。

  靠着门口的地方,摆着一条长凳子,李经纬就躺在上面。

  餐馆老板也喝了酒,爬在窄小的巴台上,打着呼噜。老板娘长着一张贫血的脸,不知是有病,还是心情不好,总之,看见宫渡时,目光里流露的全是不满。

  听见宫渡找李经纬,老板娘一边用一块看上去很脏的毛巾擦着手,一边将尖尖的嘴巴呶了一下。

  “那边呐。”老板娘说。

  “酒钱还没掏呐。”老板娘又说。

  宫渡问是多少酒钱,付了帐,试着将李经纬往起里拉了几把,拉不动。不是重,李经纬已经很瘦了,比目前躲病床上的吴月姝多不了几斤。按说宫渡应该能将他拉起。可是他喝的烂醉如泥,人一醉,就成了泥。

  泥是拉不动的。

  宫渡站在那里,忽然就想起了病床上的吴嫂,心里犯过一阵酸。他真是想不通,一个人怎么会在短时间内瘦成那个样子。她身上的肉呢,肉呢?想想仿佛还是昨天,他在小二楼被楼遮蔽出的阴影下,还看到过那个肥胖臃肿的身子,迈一步都显吃力呢,瞬间,她就瘦成那个样子。

  一行清泪淌下来,宫渡知道是为吴月姝流的。

  他抹了泪,又试着拉了把李经纬,没想这次给拉动了。

  不是拉动,是李经纬自己起来了。

  “酒——”他说。

  “回家。”宫渡说。

  “酒。”他说。

  “回家。”宫渡说。

  于是就回了家。

  哪还像个家。哪还像个大夫的家。

  呓呓长久地不回来,应该是早就忘了他这个爸,或者没忘,只是不想回来。

  老婆也就是呓呓的母亲,打呓呓出事后瘫了。中风。宫渡看见她还躺在床上,目如死灰。

  李经纬还醉着。不时地甩过来一句:“你找我做什么,找我能做什么?”

  “看看,看看,现在成啥样了,没样子了,啥都没样子了,只能这样子了。”

  然后就又一声:“酒。”

  尽管这样,宫渡最终还是得到了证实。吴嫂的病,应该就是那时候得的。

  “悔啊。”李经纬说。

  “是我毁掉的她,耽误了。”李经纬一打开话匣子,就控制不住地忏悔,说那个时候他应该能发现,凭他的医术。可他把病归给了心,说吴月姝是心病。李经纬捶胸顿足,大骂自己是一个杀手。

  “是我杀了她。”李经纬说。

  后来李经纬稍稍平静了些,跟宫渡讲了一件事,吴月姝的病真正诊断出来,就是李镇道死的那一天。之前她从没做过检查,一次也没。

  她去医院拿到了诊断报告书,医生也没见,楼道里坐了好久,就去找他。那天他也在医院,酒喝出问题了,肝上的问题。吴月姝去了,话不多,只是把诊断书给了他,说了句:“没几天了。”

  “没几天了。”苏凌风也说。

  “与其折腾来折腾去,不如就这么让她离开。”苏凌风狠狠地抹了把鼻子,然后又是那句说过的话:“反正我们的命是多赚出来的,现在走,够本了。”

  “怎么个够本?”宫渡问。

  “要查的,这些年基本查清,该送交上去的材料,也都上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不相信他还能一手遮天。”

  宫渡脸色一变:“等等,你说什么,你把什么交上去了?”

  “调查材料啊。”苏凌风回答的很淡定。

  宫渡越发吃惊:“调查材料,什么时候交上去的,交到了哪里?”

  苏凌风也惊讶起来:“宫渡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你那个组长,盛冰,她没告诉你?”

  宫渡真是没想到,苏凌风还真把这些年的调查资料交了出来。直接交给了盛冰。

  盛冰前段日子其实是跟钟好在一起,集中对付苏凌风。

  不是瞒他,钟好说,当时情况特殊,苏凌风提出要见盛冰,他只好让盛冰过来。加上宫渡那阵子刚刚把朵朵还有杨眉找到,手上有一大摊子事呢,钟好就没通知他。“他为什么要把东西交盛前辈手里,他答应过我的。”宫渡不服气地说。的确,苏凌风答应过他,是在竹园案发以前。有一天罗云燕还跟他说,苏凌风这人,答应了就一定做到,向来说话是算数的。

  没想苏凌风却找了盛冰。

  宫渡不是嫉妒,更不是抢功,他就是想搞清楚,盛冰到底什么来头?

  钟好笑了:“你急什么,交给她也是组织规定。这些材料还涉及到另一宗大案,这案归盛冰负责。”

  “另一宗,查她父母的死?”

  钟好摇摇头:“不是,她虽然知道父母死的不明不白,一心想为父母洗冤,但她毕竟背负着使命,她尽最大可能地克制了自己,宫渡,你从她身上,应该能学到很多优秀的东西。”

  “可是……”宫渡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他虽是对盛冰有过怀疑,但绝不是怀疑她的办案能力,只是一次次猜测她的身份。因为后来一个阶段,盛冰参与到案件中的时间和精力明显减少,有时他都找不到人,想汇报却没法汇报,不得不靠自己的冒险和顽固精神。现在听钟好这样一说,他才知道,盛冰果然有别的使命。

  钟好见宫渡眉头紧凑着不松开,知道是该跟他透些信息了,于是转变语气,跟宫渡提了一个重案组的代号。

  宫渡心里重重响了一声,同时对盛冰的敬重也瞬间又翻出倍来。

  这个重案组宫渡听过,是省里政法委和纪委几家重要部门联合成立的一个重案组。重在摸排调查官员和企业家涉案情况,主要是刑事案件,同时对个别有争议的陈案旧案也一并展开新的调查。

  宫渡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盛前辈的出场时间是竹园案发以后。看来是她早就介入了进来,只是一直在暗处,并且跟苏凌风早就联系,竹园案发,苏凌风和吴月姝受伤,她才不得不到前台。

  盛冰将他拉进苏凌风一案的侦查,也就顺理成章,是想借助他获得更多的证据支持。

  宫渡正要说什么,忽又想起一事,眉头仍又皱了起来。

  “还有什么不通的?”钟好见状问。

  “那方静家盛前辈的举动,怎么解释?”宫渡大但问了出来。

  到了这时候,钟好也不再隐瞒,如实道:“盛冰那晚本来在医院,跟苏凌风在一起,突然接到线报,说方静那晚可能有危险,要她立即赶到方静家,确保方静安全。”

  又是线报!

  “但她在卧室里翻找,道理讲不通。”宫渡顽固地想把所有谜解开。

  钟好见他如此固执如此认真,心里涌出一层欣慰。

  “方静把其他证据都交了,独独少了水泥出库单,盛冰也是抱着侥幸。”

  宫渡心头哗地一乐,打开包说:“早不说,出库单在我这里。”

  “在你这里?”钟好忽地黑下脸来。

  宫渡意识到老大误解了,忙说:“老大别乱想,我绝不是压着不报告,水泥出库单对方静来说非常重要,几乎就是她的命,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绝不敢放在家里。”

  “那她放在哪,怎么又到了你手里?”钟好打断宫渡问。

  宫渡狠了一下心:“小二楼。”

  “小二楼?”这话把钟好给吓住了。钟好接着问:“她不是从不去小二楼吗,跟李镇道关系闹成那样,怎么还会放在小二楼?”

  “她以前去,而且她知道,只有放在李镇道那里,才是最最安全的。万一她有啥意外,这东西也不会消失掉。”

  意外两个字刺着了钟好,他的脸色变了变。意外,有多少人在担心自己会有意外。苏凌风如此,李镇道如此,方静也是如此。钟好相信,熊国栋一家,也是如此!

  钟好忽然明白,李镇道留下那句话的真实含意。

  “如果我有意外,请注意我的妻子。”

  李镇道其实是在提醒他们,有人早就对方静要下毒手。

  “那她又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钟好一阵瞎想,回过思路来又问。

  “昨天晚上。”宫渡说。

  “她想通了?”

  “确切说应该是实在撑不住了。”宫渡说。接着又补充:“其实自从把朵朵找出来,她心头的重负算是放下一半。方静最怕的,还是朵朵。她被他们吓住了,一直以为朵朵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朵朵平安,这份怕就没了。但是这些年她经历太多,很多事压在她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份煎熬,不是轻易能顶过去的。这次差点又出意外,她算是终于明白,逃避不是办法,她抱着侥幸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不想抱了,还不如把啥都说出来,配合我们调查,才是最安全也最能解脱的。”

  “她跟你讲的?”

  宫渡重重点头。

  钟好闭上眼,宫渡说的没错,方静的确是累了,撑不住了。跟盛冰同一个晚上潜入她家的刘同和齐辉山已经交待,他们就是奉命前去灭掉方静的。对方不知从哪里得知,方静要把这些年暗中搜集的证据交给警方,于是急了,要灭口。

  所有的这一切,都跟断桥有关。而断桥案,正是因为他们无力坚持,才变成了疑案、悬案。才演绎出这么多的爱恨情仇和罪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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